“一般人守不住门,就分不清真实与虚幻,他们在半梦半醒之间,总要在这道门前游弋,运气好的还能回来,运气不好……”
安睡在床上的只剩下五六个人,其余十来人都已经陆续走出门外。
祝平安小心地凑到窗口,向外张望。
当先的孩子已经走到院子中央的大柳树下,停住了脚步,仰头向上。
——眼睛似乎仍是闭着的,夜色下看不清,只是能从姿势中感受到那诡异。
其余的人在他身后彷徨地转着圈。
“运气不好会怎样?”祝平安担心地看着夜空,将星明亮,周围有一条血河萦绕,至少不会下雨。
但他总担心这些梦游者淋雨——大概是刚被雨杀死不久,他对雨的滋味记忆犹新呢。
“运气不好,就是像他一样。”
小花子伸手往树下一指。
祝平安震惊发现,依依垂柳中垂下一条纯白色的粗厚绞索,那白色在晦暗的光线下是那么的刺眼和冷酷,和柔软的刚发芽的柳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个是预示着春天不可阻挡的到来,绿油油的充满了万物复苏的温情和生机。而另一个,这是代表着无法抗拒的死亡,如同死神无情冷酷的惨白镰刀,缓缓向着孩子的脖颈抹去。他仍然在唱着什么,咿咿呀呀,声音和姿势中看不出害怕,只有沉浸的甜美。
“不是雨……”祝平安还以为运气不好的会被夜雨杀死,或者失足掉入河里淹死,万万想不到是被铰死。
应该要救人,无论什么禁忌,在死亡面前都不能坐视不理,可是,他有这个本事吗?祝平安不知道树上有什么东西,有多大的能量,总之,他不能鲁莽行事,就在这时,他的袖子被人紧紧拽住。
小花子拽着祝平安,以为他要去阻止,抿了抿嘴,低声说道:
“不要去阻止,他就要走过这道门,不可能再回来。你要是跑出去,闹出动静,害死自己和其他人都不要紧,可千千万万不要连累到我。”
他自私得理直气壮,但祝平安能理解这种自私,因为他也没有打算莽撞救人。
祝平安有些复杂地看着小花子,作为死过两次的人,他最不缺的就是谨慎,即使他确实为刚认识的同伴担忧紧张,但也知道冲动不能拯救他人,倒是更容易毁掉自己。
在神秘的平安镇,为了生存,必须敬畏未知。
祝平安再次看向窗外,他看到那根绳索之后,有种不知名的抑制力开始阻碍着他的行动,身上仿佛有千钧的压力,很难移动,像梦魇了似的。
大概现在这场景是孩子们的梦。
而祝平安并未入梦,脑袋还清醒着,现实的东西出现在虚幻的梦中,总会显得无比沉重。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孩子的脖子套进了绳圈。
唱戏的声音越发热烈。
像是一场欢庆的篝火晚会,其余每个人都仰着头,围着那孩子成圈,无声拍手,闭着眼睛的脸上,能看到夸张的笑容。
星光玲珑,萤火缭绕,有春的花瓣在曲中周转,划出梦幻般的轨迹。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歌声如泣如诉,如怨如慕。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