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似乎特别长,下完雪又下雨,下了雨又刮风,天上的太阳十天半个月都在罢工。
环顾四周,南栖月见没人注意到这个角落,才慢悠悠吐槽了一句:“容导不是说你不来么?”
“忙完了,顺路来看看。”陆北庭站在她面前替她挡了风,听见抽鼻子的声音隐隐皱眉,“感冒了?”
“嗯。”南栖月抬手推了推他手臂,“没被风吹死被你吓死,别挡路,我助理来了,再见。”
刚迈出一步,又忽然想起些他刚才那一句称呼,回头警告了一句:“你不要过度揣测,我对男演员没兴趣。”
陆北庭回她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他本来就是顺路过来看看,既然已经看到了自己想看的,那便不打算跟剧组的其他人打照面,于是两只手揣进口袋里抬腿往外走,没一会儿又忽然停下,回头对着空荡荡的场地看了几眼。
北风呼啸,场地四处迎风。
片刻后,作为特邀导演的陆北庭给容遇提出了第一条宝贵意见:【什么破开机仪式,防风措施做得那么差劲,以后这种题材的开机仪式建议选择室内。】
刚忙完没多久就收到这条投诉的容遇翻了个白眼:【您还怕演员被大风刮跑了不成?】
陆北庭看了信息没搭理,回去的路上经过药店买了些感冒药和暖身贴。
次日,《琉璃琥珀》正式开机,南栖月还在化妆室做造型,整体造型与她本人相差并不大,妆容很淡,唇色偏白,一副病态美呈现在众人眼前。
小铃铛在边上见她挠了挠鼻子,随即递上去一张纸巾:“姐,你这感冒怎么越来越严重了,昨晚是不是没吃药?”
南栖月心虚了一阵:“等会儿吃。”
“别等会儿了,现在吃。”小铃铛一副早就猜到的表情,伸手从包里拧开药盒倒出三片感冒药朝她递过去,“良药苦口,姐啊,你可别再歧视药片了,这种感冒药吃一次就能缓解,你信我!”
南栖月瞅了两眼这没有糖衣包裹的药片,头皮一阵发麻。
还没吃呢,嘴巴里就先感受到一阵苦味了。
“等会儿就上戏了,吃药影响状态,晚上再吃吧。”南栖月别开脸,皱了皱鼻子,各种理由推辞。
小铃铛拗不过她,只好收了手,见化妆师已经完成最后一个步骤,适时地给南栖月递上保温杯叮嘱她喝点热水。
作为女主,她有自己的独立化妆间,服装老师从外面进来,给了她一套印有华英中学logo的校服:“栖月老师,秦羽老师那边已经好了,在外边等你说要和你一块儿下去。”
南栖月听见这称呼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窜了场子,迅速到小隔间换了衣服出来:“走吧。”
高马尾,运动鞋,加上一身青春气息的高中校服,时光回溯一般,秦羽在看见她的那一刻仿佛真的看见了高中时期的南栖月。
到达片场后,南栖月还没开始打招呼就被导演叫了过去。容遇将几个整理好的素材递给助理,然后拍了拍南栖月的肩:“感冒好些没?今天可能会辛苦一些,都是些外景的戏,少不了吹风。”
南栖月没什么异议,耳朵听着容遇讲话,眸子轻轻一抬,与不远处的陆北庭对上了视线。
男人似乎来得挺早,这会儿正游刃有余地吩咐各个部门做好准备,他只看过来不到两秒,便收了视线跟旁边的编剧讲话。
上午的戏份都很简单,几乎没有过硬的对手戏,南栖月饰演的琉璃这一角色本身就是一个清冷话少的性格,整整三个小时,除了跟男主说话时表情柔和面带微笑之外,其余时间里都是一副死鱼脸。
那是一种极其低落而平静的情绪,南栖月把控得很好,导演喊了“咔”之后她也只是稍稍抬眸,没有其他任何情绪波动。
“栖月姐是不是入戏太深啊,感觉一直都在戏里。”秦羽换场之后忍不住跟导演提了一嘴,“刚才休息时我跟她说话,感觉自己面对的就是琉璃本人。”
容遇摩挲了会儿下巴,将对讲机放下后往后一靠,幽幽开口:“每个演员都有自己演戏的方式,也许她在以这种方式更加深刻地去理解角色,不是我说啊,你小子刚才差点没接住人家的戏,回去好好反省一下吧。”
被这么一说,秦羽面露尴尬,识相地转去下一个场次。
第十七场的主要剧情是女主琉璃与养父母发生争执,南栖月拿着剧本扫了两眼,发现剧组编剧真的很尊重原著,改过的地方合理合适。
“这场换我来盯。”拍摄分为两组,陆北庭前面几场都在盯另外一组,他接过容遇递过来的水喝了两口,随手扯了一把椅子坐下,看向停留在上一个镜头的各个监视器上。
容遇伸了个懒腰,得意地笑了声:“看你这表情,已经骂过人了?我跟你说,这次我真是挖到宝了。”
陆北庭确实在另一组受了不少气,这会儿压根就没打算跟他搭腔,坐下后拿起对讲机就让各个部门准备。
容遇耸耸肩,识趣地走开。
估计再过两天,“陆大神”要变身“陆瘟神”来整顿剧组了。
南栖月做好准备之前并不知道陆北庭过来了,直到听到那一声“action”时呼吸微促,一紧张顿时没忍住动了动脖子,表情也僵硬了几分。
于是她迎来了为数不多的一次ng。
南栖月木然地往那边看了过去。
陆北庭坐着,手里拿着对讲机,看着她一板一眼道:“演员别分神,注意调整状态。”
语气冰冷的就像周围的机器,毫无任何情感可言。
南栖月眨了眨眼,在心里把他视若空气,迅速调整表情进入角色状态。
这是第一场情绪较为激烈的戏。
与养父母顶嘴的琉璃被养母一把推倒在地,恶劣的谩骂声尤为刺耳,琉璃握着拳头没有抵抗,蜷起腿,缓缓抬起蓄满泪水的眼睛。
陆北庭在监视器后微微屏息,低声道:“镜头推进。”
她眼睛里似乎藏有恨意,但很快消失不见,随之替代的是令人窒息的压抑:“以后不会了。”
这是这场戏里唯一的台词。
“好,咔。”陆北庭站起,等了三秒钟没等到南栖月站起来,于是道,“各位辛苦,休息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