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天气越来越热,张御医的身子越发不好了。原先还能下榻活动活动,如今却只能躺着,莫说是喝酒了,就连进食都困难。
他的呼吸开始变得不顺,频繁的往茅房跑,整个人瘦的都脱了形。
在此期间,“小蓟”却一直寸步不离的守着他。为他熬药、喂食、擦澡,难受的时候还为他顺气、拍背,若非早就得知了他的身份,还真以为他将张御医当成了自己的亲爹在尽孝道。
府里的众人从一开始的挤兑排斥,到如今的默许,无不说明他对张御医的用心。
“小蓟,参汤熬好了,可要喂老爷服下?”厨娘端着干净的瓷碗进屋来,小声地询问道。
张御医已经睡了好几个时辰,没有吃一口东西,这样下去可不妙!
骆英嗯了一声,放下手里的医书,上前将张御医扶着坐了起来。
张御医缓缓地掀开眼帘,原先矍铄的眼眸如今早已浑浊不堪,身体难受得直哼哼。“嗯嗯”
“喝完参汤再睡。”骆英面色淡淡的说道。
张御医嘴唇翕动了几下,哆哆嗦嗦的说道:“大宛巫师”
骆英从厨娘手里接过瓷碗,垂下眼眸,不动生色的说道:“你睡着的时候,已经来瞧过了。”
张御医努力的睁大眼睛看着他,似乎在等他的下文。
“先喝汤。”骆英抿着唇,一副他不喝就不罢休的架势。
张御医最终还是妥协了。
艰难的咽下几口参汤,他再次抬头看向身旁的人。
骆英将碗搁下,拿着干净的帕子给他擦了擦嘴。“脑部的淤血已经排干净了,记忆已有复苏之象。想要完全记起来,还需一些时日。”
“那就好”喝了半碗参汤,张御医恢复了一些力气。
“我的事,你无需再费心了。”骆英道。
张御医含糊的应了一声,心里如何想的,就只有他自个儿知晓了。小蓟是他唯一的关门弟子,他不操心谁操心!
骆英识破了他的心思,却没有说破。
人一旦没了个念想,怕是活不长久。
他与张御医师徒一场,他不想他走得太快。
说起来,他原先也是有一位师父的。姑且说是师父吧。因为他生母是北冥人,他自小就遭受排挤,生母病死之后,他更是无依无靠,有一回险些被同父异母的兄弟打死。落难之时,那人捡到他。他以为他总算是逃离了虎穴,却不曾想竟是落入了狼窝。
那人性子残暴阴暗,根本不将他当人看。名义上,他是他的徒弟,实则过得连畜生都不如。他不过就是个药人罢了!
那人用他来试毒,将他丢进野狼谷,看着他跟野狼争食,被狼咬得遍体鳞伤,看着他被各种毒物折磨的痛不欲生,他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他醉心于医术毒术,每每研发出一种奇特的毒,才能让他有个喘息的机会。等到他身上的伤好了或是毒解了,又开始新一轮的实验。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的身体早已千疮百孔。可尽管痛苦,他却还是没有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熬了过来。
甚至,在学会了那人的一身本事之后,亲手杀了他!
回忆到这里,骆英的情绪起伏加剧,难得露出一丝异样的神色来。
张御医记性越来越不好,偶尔想起来一些什么,便拉着“小蓟”一番交待。诸如,什么东西放在何处,哪些东西是要陪葬的,哪些是留给他的,絮絮叨叨的,没完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