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则并没有责备她,反而眼角眉梢都带着笑:“好,那就宽限你几天。”
卫婵有点恍惚,都说世子最重规矩,看他在外面不苟言笑的样子,族中其他公子,见了他就像老鼠见了猫,他却屡次宽容她,做出一些不合身份的事。
这是不是就是,别人说的宠?
宠爱,这个词真是居高临下,轻飘飘的,世子对她的宠大概就像对小猫小狗,可以享受,不能当真。
卫婵只是笑笑,没真的往心里去。
“你前些日子,心情不好?”谢怀则忽然开口。
卫婵满脸疑惑。
“红砚都跟我说了,因为端砚和生宣的事?”
卫婵神色一凛,红砚什么都跟世子说?她表现得也没那么明显吧。
“奴婢,奴婢只是觉得惋惜。”
“你觉得你不杀伯仁伯仁因你而死?这不是你跟红砚说的原话,不必遮掩,在我面前,你什么,都可以说。”
谢怀则忽然摸了摸卫婵的头:“这几日读书读的不错,都会用成语了。”
卫婵笑不出来,这个院里到底有没有秘密,谢怀则究竟有什么不知道,也太吓人了吧。
卫婵不敢跟他对视:“说到底,端砚有些咎由自取,可生宣太可惜了,好好一个姑娘家,就这么香消玉殒,倘若奴婢不做那个局,也许,也许她就不会死。”
“你这丫头,也是从底下爬上来,你不是府里从外头买来的,一开始也是做杂役的三等丫鬟吗,好不容易成了祖母身边的大丫鬟,却还是想不明白,也太心慈手软了。”
谢怀则脸色一沉,话语都变得冷酷:“你不去害别人,别人就来害你,你不过自保,生宣若不是贪图钱财,也不会变成端砚手里的刀,她们两那样的下场,跟你有什么关系,我院里的丫鬟,到了年纪都要打发出去一批,到了十八家生的自然要配小厮,外头买来的就给了身契得了自由身了,生宣的哥嫂要卖她,是她命不好,难道主家还要阻止叫不许卖?端砚更是如此,她的婚事,是她爹娘定的,谁让她要攀高枝。”
卫婵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
卫婵小心措辞:“这人往高处走,谁不想给自己一个更好的前途,就比如奴婢,想来世子身边服侍,也尽力去争取,叫老夫人满意,才选了奴婢的,端砚要攀高枝就是错吗?”
有人出身低贱,就要一辈子都得低贱,不能翻身吗?
谢怀则很意外,没想到她能说出这番话,低笑一声:“你现在说了真话,这是承认喜欢本世子,对本世子早就觊觎了?每次我去祖母那里,那个怜夏眼珠子都要黏在我身上了,偏你目不斜视,祖母打发人来为我布菜洗手,也不见你主动,原来是欲擒故纵呢。”
见鬼的欲擒故纵,她从前怎敢随意勾引世子,这可是公府的珍珠宝贝凤凰蛋。
随便他如何想吧,卫婵只能垂眸微笑,任由他自己脑补。
“你这个想法,其实很好,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秦末时陈胜吴广就提出来了,如今陛下想要重用寒门学子,可许多寒门,光是那点束脩就举全家之力,世家的孤本藏书,都是不在市面流通的,寒门学子没有学习门路,自然科考也就比不过世家子,我时常觉得可惜,有时候也会帮帮这些沧海遗珠。”
话题怎么忽然转移到这上面了?卫婵不明白,却也不敢随意插话。
“这院子,其实就是个小官场,官场之上的倾轧争斗更加惨烈,可陛下有时并不真的在意谁对谁错,他只在意,谁能为他办事,让他高枕无忧,我,也是如此,端砚既输了,就该认赌服输。”
“端砚她偷银子,您从前不是不知道……”
只是那点银子对他来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端砚又把下面丫鬟治的服服帖帖,伺候他又尽心尽力,他就当做不知道,对下面别的丫受端砚的欺负,也不在乎。
想明白这一点,卫婵忽然哽住,胸中有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
“好了,别为这么点小事烦心,生宣死了,府里也给了治丧的银子,端砚嫁人,我这个旧主添了几两银子算给嫁妆了,她们又是什么人,值得你上心?不过,问你一回,也算值了,至少从前你就喜欢这个事,你是瞒不住的。”
他真的很啰嗦,从前见他那副高冷的生人勿进的样子,感觉都是假的一样。
歙砚在外面唤了一声,端着个汤盅进来:“世子,凝冬姑娘。”
谢怀则只是看了一眼,甚至都没搭话。
跟侍女们,倒是高冷上了,卫婵无奈起身:“歙砚姐姐,这是……”
“国公叫人送来的花胶粥。”
谢怀则面色一变,手里的折扇都丢到一边:“不吃!”
歙砚吓了一跳,完全不明白世子怎么又生气了,卫婵无奈,接过那盅粥:“多谢歙砚姐姐传话,你去休息吧,世子这里有我伺候就是了。”
歙砚如蒙大赦,逃也似的出了内室。
“您这是怎么了,是奴婢惹您生气了,便是有气也别朝着不相干的人发,您瞧歙砚那害怕的样子。”
谢怀则并不在意丫鬟们害不害怕:“那粥一会倒了,那是丽姨娘做的。”
卫婵惊讶,他瞧着这么万事不萦于心的模样,居然也会介意这种事?
过了几日,还没到广宜郡主设下的马球会,广宜郡主身边的丫鬟,就来取绣品。
“就只有这么一件?”毕竟是郡主的丫鬟,沾了皇家的边,虽不是宫中女官,也眼高于顶,看着卫婵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姐姐容禀,只有四五天的时间,实在吃紧,只完成这只团扇。”
丫鬟不满:“你平日也没什么事,居然那些都做不完?是不是有意敷衍我们郡主,我劝你想想,虽然你是世子的人,可就算世子对我们郡主也是恭敬有加,别以为世子护着你,你就能为所欲为。”
“什么为所欲为,什么郡主,你是哪个院的人?”
卫婵与那丫鬟,均是愕然,谢怀则怎么冒出来了?站在一边,满脸寒意,虎视眈眈的盯着她们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