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则近几日军情会议,霸王已经数次动议,打算引军去劫掠汉营粮道,抢夺汉营粮食。只不过每次都被项庄硬着头皮进谏阻止了。
汉营当前深壁高垒,如同缩进了鬼壳的大龟,让大楚空有十万大军而无能为力,意图无论明了,就是在等待冬日严寒的到来,等待大楚粮食耗尽那一日的到来,以及——等待大楚自行崩解那一天的到来。
项庄之所以敢硬着头皮劝谏,在于项昌离开前对眼下形势已完全预见到,并与他深谈过。汉营打定主意要困死大楚军,以韩信用兵之诡肯定会在粮道上做文章,一旦突袭他们粮道,必然正中他们下怀,让他务必劝阻住霸王。
同样的话项昌自然也与霸王恳谈过,只不过以他对老爹性情的认知,是绝不可能一直忍耐什么也不做的,——那样就不是他楚霸王了!
此番霸王传信,再次召集众将商讨军情,就怕已到忍耐极限,此次一定要引军出征,突袭汉营粮道了。
项庄慢慢抬起头,长长吸了一口冰凉彻骨的气流,面容的忧虑犹豫渐渐消散,代之的是无尽的坚定和决绝,——此番,自己就是死,也要将霸王给拦下。
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就在于项庄选择继续信任项昌!
与汉营上一战中,左军英布军失利败走,中军在霸王亲率下战局陷入胶着,迟迟突破不了汉营中路,当日他就对项昌犹豫过、怀疑过。
而结果自然证明是他错了。
也就从那刻起,项庄决定今生都无条件信任并坚决执行项昌任何军令,那怕最后大败亏输,万劫不复,也绝不再犹豫退缩。
而今日,无疑到了他坚守自己信念的时刻了。而他,也做好了准备。
缓缓拔出长剑,项庄目光从容又平静的从雪亮冷寒的锋刃上掠过,旋即一翻手,将长剑重重归鞘,毅然快步向主帅营帐走去。
走出不多远,他忽然发现一个骑在马上的熟悉身影抻着脑袋,鬼鬼祟祟向着防控严密的匠作营不住窥觑着。
项庄双眼眯了起来。
而那身影也看到了他,吓了一跳,一缩脖子,扭身打马就走。
这名将领却是季布舅舅丁固,因罪被项昌降了两等,由中郎将变为了裨将。
仓皇溜走的丁固也是心下暗呼“倒霉”!
这段时间大汉阵营陈平催迫的急,让他务必打探到大楚军营新成立的匠作营,关门闭户,在偷摸研制何等军械。
前段时日,项昌先祭出了马镫,后亮出了“清毒药”,马镫投入战场,兜头狠狠给了汉军一个大逼兜,“清毒药”则解除了大楚兵士后顾之忧,大幅提升了士气,——这两样可都是绝世好东西。故而对项昌又捣鼓出了“匠作营”,并且防备严密,外人概莫能知,陈平才这般发急,给丁固下了死命令,务必探查清楚。
丁固被逼无奈,花费重金收买匠作营的守卫与军官。利动人心,就在那些守卫与军官大为松动,半推半就受了他的财帛,第二日居然就离奇消失不见,任凭他怎么打探都无人知晓,干净的好像从来军营中没有过这个人。
这自然引起了丁固的高度警惕,不敢再继续收买,转而亲自下场前来窥探。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项庄眼底一层愠怒掠过,对跟随身旁的项苟冷声道:“继续盯死了他,连他一日拉几泡屎,也不要遗漏。”
项苟重重点头,沉声应诺。
抵达主帅营帐,项庄见霸王没有到来,钟离昧、项声、季布、项冠、桓楚、武涉等等高层将领臣僚已全部到齐,安然跪坐在各自席位上等待。
项庄目光一扫,发现诸位将领臣僚有的双眼微闭安然养神,有的眉头紧锁满脸忧虑,有的眼神飘忽神思不属,不一而等。
想到项昌长公子而今在临江王国奋不顾身,为了给眼下十万大楚军争取那一线生机,全力以赴,竭尽所能,而今这些将领臣僚坐享其成不说,面对霸王难以自控,即将再次暴起怒战,一个个居然死尸一样无动于衷,禁不住一股怒气上撞,“刷”拔出长剑,一挥手,重重插在营帐正中地面上。
所有将领臣僚一怔,闭目养神的也睁开了双眼,齐齐将讶异眼神看向了项庄。
“霸王召集我等前来商讨何事,你们也都心知肚明。我就问你们,意欲何为?”
面对项庄毫不客气的质问,诸位将领臣僚眉头大皱,大为不满。
右将军季布“哼”了一声,冷然道:“项都尉休要焦躁,霸王也是被逼无奈。眼下军营形势,项都尉也是清楚,莫非我们继续死等下去,一直到最后粮草耗尽,大军不战自溃?”
项庄双眉一挑,勃然作色,而不等他说话,钟离眛叹了口气,语气也是极为沉重:“我等也知霸王此举有些过于冒险,刘邦、韩信都惯于劫我大楚粮道,对自身粮道肯定防备严密,甚至韩信恐怕还设下圈套等待了。但如右将军所言,继续苦等下去,唯有死路一条。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趁兵士尚有一战之力,奋起一搏。”
钟离眛身为大楚阵营的大将军,位高而权重,他发话了,项庄却也轻易不敢正面触其锋芒。
项庄强忍着气,耐着性子道:“长公子眼下在临江王国,企图将之收服,投我大楚一方。临江王国多年不经战事,粮草兵械布帛等军略物资丰足,一旦投我大楚,源源不断输送过来,我大楚局面将截然改观。此,长公子临行前召集军情会议,也都摊开了对诸位陈说清楚,诸位当日也都纷纷表示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