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手中的托盘一放,一手扫开龙案上的空酒瓶,‘呯呯’的响声传来,却只见靠在龙塌里的男人只是皱了皱眉,便也没有半点反应,细细一看,整个人确实有些消瘦,脸色也有些憔悴的苍白。
“舍得回来了?”
七夜刚刚收回素手,一道低沉感性的声音便传了过来,七夜一怔,脸色当下便是一寒,转过头一看,却见他呼吸有些沉重,仍然闭着眼睛,没有看她,但是却微微挪了挪身子,给七夜让出一个位置来。
“看来,你是真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不是让你少喝酒吗?”
七夜浑身忽然浮现出一股难以掩饰的戾气,冷冷瞪了陛下一眼,一手撑着龙案,一手抓过一旁的酒坛,仰头就灌了几口进去,随后一个扬手,那酒坛子转眼便‘呯’的一声碎在一旁的柱子下,浓郁的酒香弥漫而出,充斥满了一室。
“反正你也不会关心,我自是喝我的,与你何干?”
他冷然落下这么一句,顿时转过身去,背对着七夜,那黑色的背影竟是有些萧瑟而苍凉,见他那衣袖一抬,手中的酒瓶一斜,清冽的酒水又往他口中倒了去。
七夜抬手擦去嘴角沾着的湿润,偏过头去,深深吸了口气,随即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这才越了过去,微凉的指尖一弹,几滴酒水便弹向陛下的手腕,手中的酒瓶也应声而落,“你联合儿子将我骗回来你还觉得你在理?你都多大的人了?还玩这样的把戏?就不能留一点帝王之威吗?”
七夜不禁觉得一阵气闷,明明应该发脾气的人是她才对,怎么现在倒是反过来了!
“我管那帝王之威作死!你又何时在意过朕的帝王之威?咳咳——咳咳——”
“你简直是不可理喻,我不想跟你吵,你的安神茶,喝了吧!”
七夜强制的压住心中的火气,见他脸色苍白那么一阵轻咳,便也只好将桌上的安神茶给他递了过去,然而,他却是冷冷的瞪了她一眼,又把脸转向塌内,“是,朕不可理喻,既然如此,那你退下吧,璃妃!”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朕说你可以退下了,璃妃!”
陛下冷然落下这么一句,十分冷漠的下了逐客令,七夜那秀丽的小脸上顿时也也浮现出不敢置信的苍白,怔怔的望着背对着自己一身冷漠的男人,眼底顿时闪过一道阴寒,猛地一个抬手,整碗安神茶顿时翻倒,泼了一地。
‘呯’的一声碎裂声传来,陛下立刻下意识的撑起身子,转过头看了泼了一地的茶汁,然后抬起头默默的望着她,清俊的脸上越发的惨白而憔悴,绯红色的唇线微微一动,然而,却是许久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是,陛下,臣妾告退!”
七夜漠然扫了他一眼,咬牙切齿的落下这么一句,便忽然转身拂袖离去。
陛下心底一沉,看着那道身影湮没在门外的夜色之中,脸色更是苍白得可怕,待那道身影消失不见,喉头忽然涌上了一道腥甜,一股腥热便从口中一冲,一口鲜血便不偏不倚的染红了脚下碎开的酒瓶上。
“陛下!陛下!您怎么了?”
江公公刚刚见到七夜怒气冲冲一身冷漠的离去,心中自然是放心不下,所以便进来看看,不想居然看到陛下急得呕血,脸色顿时大变,便要迎上去。
“滚出去!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
陛下抬起头,一手擦去嘴角沾有的血迹,冷厉的落下这么一句,江海便硬生生的收住了脚步,不敢再上前,愣愣的望着龙塌前的陛下。
只见陛下一手撑着龙案,一手从衣袖里掏出一张手帕,紧紧捏在手中,一动不动的低着头看着地上的那一滩鲜血,久久也没有说话……
江公公心急如焚,眨眼间便是满头大汗,看陛下脸色如此之差,自是担心得不行,想了许久,只好转身离开——他要尽快把皇妃给劝回来才对!
“江公公何事如此神色慌张?”
通往梅花林的回廊里,江公公遇到迎面走来的东皇北凌辰。
“老奴见过东皇殿下!”
江公公这才急忙收住了脚步,对着北凌辰恭敬的拜了下去,北凌辰一身优雅的摆了摆手,示意他平身,眼神里却仍然充满疑惑的望着江公公。
“东皇殿下,您快点去劝劝陛下跟皇妃吧,两人刚刚见面便吵了一架,陛下都吐血了!不见御医也不给任何人进御书房!”
江公公这才急得不行的将事情全部倒给北凌辰……
梅花林深处的凉亭内,月光如水银倾泻了一地,流霜肆意的飞舞着,萦绕在片片柔软的花瓣之中,空气里到处沁着一股淡淡的冷香。
七夜有些寂寥的伸着冰冷的素手拍了拍身旁凉透的阑干,忽然低下身子,缓缓的在那冰冷入骨的阶梯上坐了下来,静静的望着眼前的肆意飞舞的流霜与寥落的花瓣,片刻之后,突然见她把脸埋进膝盖里……
“这么冷的天,大半夜的还坐在这里赏月,当心身体着凉。”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淡淡的关切声,不等她反应过来,忽然身后微微传来一阵暖意,她下意识的偏过头,往自己的肩头望了去,这才发现自己肩上已经多出了一件紫色的大氅。
七夜微微抬起头,果然看到一身华丽紫袍的北凌辰正站在身后,定定的看着她,她禁不住怔了一下,然后才对着他淡然一笑,倒也不拒绝的拉了拉肩上的大氅,“是你……”
“对,是我。”
北凌辰也欣然一笑,在她身旁石凳上坐了下来,“那么久没见,你与之前却是没什么变化,这些年你都过得还好吗?”
北凌辰低声的问道,话语的温度像是关心这一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然而细细一看的话,却总能从他眼里察觉到那份极力隐藏的寂寞与萧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