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要在这个村子里借宿一晚,明天早晨再去皇城拜见,大族之间的交际往来,自有一定的礼数和规矩,这个时间贸然前往,有失礼数,也不免唐突了一些,留一晚上的时间,让那边准备准备,或许能让明天的会晤更顺利一些。
村子虽然地处稍稍偏僻,但既是离皇城不远,那所居之人便不是冥顽不化的蛮荒愚民,见到萧聪这一行人的装配打扮,也不觉多少怪异,看来也是见过世面的人。
萧聪他们进村时,村口的大石上,有一老翁正逗弄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黄发垂髫,怡然自乐,见萧聪等人走进,抬起来脸来乐呵呵地问道:
“公子风尘仆仆,这是要到哪里去啊。”
萧聪含笑作揖致礼,
“在下自西北边陲小镇而来,代我家官人往城中送些东西,行至此处见天色已晚,不便进城叨扰,于是想在贵地借宿一宿。”
老翁闻言抚须大笑,
“公子说笑了,不毛之地担不起公子这般赞誉,倒是公子的到来,让我们这儿蓬屋生辉呐,公子请跟老朽来吧,让老朽给诸位寻个落脚之处。”
说着,背起孩子,往村里走去。
萧聪不疑有他,带着众人跟着老翁走在碎石子铺就的小路上,不知为何,这村落在年轻人眼里越看越精致,屋舍俨然整洁干净不说,还带着点沉静而醇厚的韵味,虽然都是些寻常景物,却给人一种身处园林大院的感觉,这可不是寻常村落能有的,庸碌之人不会有如此布置,萧聪忽然觉得住在这里的应该不是一般人,因问道:
“此处静谧悠然,落落大方,颇有几分返璞归真之妙,看来是有高人坐镇啊,不知老伯可否为在下引见一番,在下正好有件事想讨教讨教。”
老翁还是那样爽朗地笑着,
“公子又说笑了,穷乡僻壤,哪有什么高人坐镇,这些都是我们的村民自己布置的,没啥学问,就是跟着感觉走罢了,毕竟是生息繁衍的地方嘛,多花点功夫的事,至少让自己活得舒坦啊。”
见萧聪脸上依有疑色,老翁接着道:
“不瞒您说,这个村子里的人,没一个是正经的庄稼人,包括老朽在内,都是从帝都卫军退下来的,攒了半辈子的饷钱不够在帝都内置办宅院,于是便跑到这儿来挑一块安身立命的地方,种粮打猎,顺便帮着子女看看孩子,日子过得倒也算可以,那老话不是说了嘛,人间至味是清欢啊。”
萧聪了然颔首,
“原来如此,安贫乐道宁静致远,老伯能有如此心态,倒也算是难得了。”
老翁打了个哈哈,谦虚道:
“一群大字不识一筐的退伍老兵,哪有公子说得有情操,归根结底,还是没得选罢了。”
“老伯此言差矣,那些退伍之后落草为寇不有的是吗?与他们相比,老伯当担得起这八个字。”萧聪一脸诚挚。
老翁鼻子里一笑,定定道:
“公子所说的那些人,绝对不是从帝都卫兵退伍的,帝都卫兵里没有这样的孬种,靠打家劫舍得来的那几个臭钱,哪有这份荣耀珍贵。”
正说着,老翁腾出一只手来往前指了指,
“今晚公子与诸位英雄就住在这儿吧,待会我会让人送些饭食过来,寒舍简陋,粗茶淡饭,还望公子莫要嫌弃。”
萧聪作揖致礼,
“在下谢过老伯。”
老翁点点头,
“公子一行奔波一路,想来也累了,老朽不便多做打扰,先行告辞。”
“老伯慢走。”
……
三丈见方的院子,被围在两间茅屋和一间瓦房之间,干净利落,基本用具也算齐全,萧聪走上那象征性的两级台阶,轻轻推开主舍的房门,有些许灰尘洒落,扑鼻而来的是一股子略带腐朽的气味,想来应该是很久没人住过了。
踏过低矮的门槛,走入房中,却见屋内还算干净,这让年轻人不由得一下子想起了初回萧家时母亲的房间,好像也是这样--虽然久不居住却有人不忘洒扫,他不知道这这座院落里承载了怎样的思念,但他却对这里感觉很亲切很喜欢,于是他微微一笑,在那张满是岁月痕迹的椅子上,轻轻坐了下来,脑袋枕在椅子的搭脑上,缓缓闭上眼睛,呼吸也跟着越来越轻,
“唔,这久违的感动,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