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这时一只纤长的玉手从水中伸出来,抓出姬赢手中大氅的衣角,一点点拽落在地上。
而后,那少女从池边钻进大氅中,似乎是没察觉两个男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伸出手,端走姬赢手里的糕点,洋洋得意得吃着走了。
虞衡自然是要去追的。
可姬赢却出声拦住:“不知虞世子大驾,有失远迎实在抱歉,可这样不顾女眷名声,也太有失礼数。”
这话说得倒是怪道貌岸然。
虞衡却笑了,他没多说什么。
诸国中,他见多了这样道貌岸然的苟东西,面上将礼法奉为圭臬,可背地里是人是鬼谁又能说清。
今日这下,又安知不是对他口味的献宝?
虞衡暂且心情不错,不同他追究,踏着花朵走了。
姬赢自然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原本该是愤怒,可看看被践踏的花,简陋的宫殿,还有破旧的衣裳……还有他这无能的天子……
若……若真能给她更好的一切,他又有什么能留住她?
他跪下,想将被踩花的花扶起来,可事实死了就是死了,用土堆起来,用枝桠撑靠也无用。
他无力回天。
姬赢颓丧得低头,可下一秒,他的余光中,看见那个本该捧着食物离开的少女学着他的动作跪在地上,扶起来被撵碎的花枝,然后指尖搓出一点碎光,像冬日的繁雪,落在花枝上。
那朵花便又支楞起来,随着风轻柔得摇摆。
她就这样,扶起一朵朵花,然后跪行到他面前。
最后,看着颓丧的他,一点点碎光撒在他的头发上,她就瞪大眼睛,期待得看着他。
姬赢又不是花,可看到她,就不忍她失落,他渐渐挺直腰背,像被她救活的花,渐渐绽放出笑容来。
她这下就满意得勾起嘴角。
可嘴角还没扬起一点弧度,少女原本绝美的容颜肉眼可见得苍老,皱纹横生,眼皮耷拉着,头发一片片掉落,她张嘴,牙齿簌簌掉下来,恍若她手中刚撒下来的碎金,整个人佝偻着缩小起来,活像个老不死的怪物。
任何人亲眼见到这幅画面都得吓得半死,姬赢却轻轻抱住眼前的小怪物,同她从前很多次用了法术就会变成鸡啊鱼啊狗啊猫啊似得奇形怪状得一般,将她的脸依偎到自己怀中。
早就跟她说过很多次不许用法术,用了就总遭反噬。
可她总不听,不时化作猫将被变作老鼠的他带出王宫。
民间节日总有表演,喷火的,胸口砸大锤的,还有变戏法的,人腿丛丛,但没有时候人看到他俩一鼠一猫相处和谐的模样的表情更有意思,因为接下来人就会开始尖叫有老鼠!
这时候她就会带着他在人腿间疯狂穿梭,但不是逃跑。
姬赢也不知自己如何能从一张猫脸上判断出她在捉弄人,但他就是能看出来她的神情如何变化,可能是他自作多情?
但每次她带他远离王宫,他就一身快活,因而她变化成各种东西的次数也越发多。
她的脸上总是没什么表情,但真要品,也能品出来她听见他训她,故意装听不见的感觉。
也不晓得是不是他的错觉。
姬赢带着她回殿中,此处已经没有先王们所在的气派,角落里搭了锅灶,方才就是在热吃的,谁想前不久变成鱼被放在池子里的她就这一个空档没防住。
姬赢将她放在柔软的床榻里,接连几日照顾外,还要防虞衡上门。
他来就坐着,没味道的水喝得是个人都要被尿憋死了,还是不走。
姬赢也随他,水一壶壶管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