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一向不太出门的玉珍都知道志愿军回国了。
龙三神情颓废,一夜之间,两个鬓角都斑白了!
“玉珍,你能不能帮我办件事?”
不待玉珍回答,龙三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龙五的那张烈士证来。
他颓然坐在椅子上:“你能不能把这个给春妮送去?”
玉珍虽然不认字,也知道,能让龙三这样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走过去,抱住龙三的头,轻轻的把他拥进怀里。
在妻子的怀抱里,龙三彻底崩溃了:“玉珍,你知道吗?我没有兄弟了!龙五也牺牲了!你知道吗,我连一个兄弟都没有了!”
他肩头耸动,尽管用双手捂着脸,但泪水还是顺着手指缝隙不停的流下来。
玉珍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成亲这么多年,她第一次见龙三哭的像一个孩子。
好在今天是星期天,不用上班。
“你知道,我嘴笨,我应付不来的!我陪你去,咱俩一起去见春妮,行不行?”
玉珍不敢一人去见春妮!
龙三尚且如此,她不敢想象,春妮会是一副什么样子。
龙三慢慢的止住哭声,抬起头去洗了一把脸,早饭也没吃,又回到书房坐了很久。
临近中午的时候,他从书房出来,又成了那个威严的,满眼坚定的检查院院长。
夫妻两个拐到供销社买了一把糖果,昨天夜里,佳南市下了一场小雪,道边的柳树上倒垂着雪白的树挂。
地面很滑,龙三扶着玉珍的胳膊,避免她的小脚站立不稳滑倒。
尽量把步伐迈得小一些,这样就能迟一点到春妮家里了。
可路途毕竟有限,在怎么慢,也有到达终点的时候。
援捷正在大门口玩雪,远远的看见龙三夫妻,急忙扔掉手中的小铁锹,倒腾着小腿向龙三跑去。
一边跑一边大声喊着:“三大爷,三大爷!”
跑到龙三面前,伸出小手扳着龙三的胳膊。
龙三使劲把手臂往上一抬,援捷借力爬上去,两条小腿盘着他的腰,小胳膊往上一攀,搂住了龙三的脖子。
手臂缠绕住脖子以后,整个身子爬到后背上,抱着龙三的脑袋,骑到了他的脖子上。
这一套动作没有一点停顿,行云流水,一看就是经常这么干。
整个佳南市,估计敢骑到龙三脖子上的,除了援捷,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龙三每次来春妮家里,都不敢着装,这小子对三大爷的大檐帽也是情有独钟,每次看见都要伸手抢。
衣服也是像今天这样,不管不顾的给弄脏。
检查院的服装和帽子,是庄严的,无论龙三多宠爱这个侄子,也不可能让他亵渎那份神圣感 。
也不知道小援捷在外面玩了多久,小脸蛋冻的红彤彤的。
抚摸龙三脸庞的小手,冰冷的没有一点温度。
“三大爷你的大檐帽呢?是不是等我长大了,你就给我戴了?”
以前,每当援捷爬到他脖子上问大檐帽的时候,玉珍都会高兴的哈哈笑,可今天她却只想流泪。
“哎?三娘,你今天咋不笑了?”
援捷努力倾斜着身子,低下头,照着玉珍的脸吧嗒亲了一口。
这一口亲下去,玉珍的眼泪刷的一下流了下来。
为了避免让孩子看见,玉珍急忙转过身去,偷偷的把眼泪擦干了。
援捷骑在龙三的脖子上,还不时的颠一下 。
听到外面的声音,春妮撸着半个袖子,从屋里探出头来。
看见龙三和玉珍来了,春妮急忙打开门,把夫妻两个让进屋里。
外屋地下有一堆新和的泥和几摞砖头,天一天比一天冷了,春妮正在砌炉子。
龙三进了屋,看见满地狼藉,心里忽然难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