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向来习惯观察环境的白明微,却第一次无视周遭的环境。
她甚至没有看到床前的凳子,满心满眼,只有床榻上的男人。
只是一眼,白明微便倒吸一口凉气。
紧接着,那颗早就被她武装得刀剑不入的心,被一根根极细的线来回拉扯,痛彻心扉。
“我已经看到了。”
千言万语,潮湿心绪,到了嘴边都变成了这一句平淡的话。
萧重渊苦笑:“便是我赶你,你也不走么?”
白明微摇摇头:“不走,就算是天塌下来,也不走。”
萧重渊无奈:“安排了那么多,就是想护住你平安,可你却无视我的心意,踏入这危险之地。”
“我染病已成事实,无可更改,你又不是大夫,你根本治不了我,何苦以身犯险?”
“你想过没有,要是搭上你自己,白府众人怎么办?你没有完成的事怎么办?你向来冷静自持,怎就在这个关头昏了头?”
白明微一步步走近:“这头也昏了,来也来了,不管你说什么,我是不会走的。”
萧重渊一声叹息:“你非要辜负我的苦心是吧?”
白明微道:“我不会死的。元五说了,北燕大巫师给我算了一卦,我最后会战死沙场。”
“按照箴言,我已没有多少日子可活,我相信箴言不会错。就让我陪在你身边,倘若你能被治好最好,倘若不能,没有多久我便与你团聚了。”
“到时候我一定可以放下所有的牵累,心无旁骛地伴在你身边,没有家国天下,有的只是我们彼此。”
白明微的话,萧重渊一点也不意外。
他早就猜出,小姑娘早已知晓那一纸箴言。
他也知晓,小姑娘决定的事情,无从改变,他赶不走小姑娘的。
于是他说:“你来,我高兴。却又不高兴。”
白明微坐到他身边,取出帕子为他擦去唇边不受控制流出来的黄液:“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萧重渊捂住嘴唇咳了咳:“与你无关,当初就算你百般阻挠,我也一定会去接应五公子的。”
“从知晓你在阴山跪于父亲的遗体面前撕心裂肺,从你抱着二少夫人逐渐冰凉的身躯泣不成声,我就发誓绝对要守住你的亲人。”
白明微竭力压制的情绪,终于一点点土崩瓦解:“可你也是我……心疼在意之人,你有事我也一样,痛不欲生。”
萧重渊勉力露出一抹笑意:“傻丫头,我这不还活着么?别难过。”
白明微没有言语,在视线逐渐模糊时,目光从萧重渊的身上移开。
萧重渊此时病入膏肓的模样,她看一眼,都觉得万箭穿心般疼痛。
小白无精打采地趴在床上。
它与主子心意相通。
向来活蹦乱跳的它,此刻精神萎靡。
可想而知,它究竟从主子身上,感受到多大的痛楚。
白明微握住萧重渊的手:“重渊,坚持住,别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
一字一句,她说得如此真诚。
真诚到萧重渊那本就跳得极快的心,跳动得更加剧烈。
萧重渊又咳了几声,而后有气无力地开口:“这些话,怎么不早点说?你明明知晓,我爱听的。”
可那声音,却又夹杂着喜悦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