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蕊娴垂眸,眼含泪光:“是的,正是如此。但是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在水灾中逃过一劫么?”
白明微摇头:“不知。”
范蕊娴看着手中的琉璃瓶,眼底似琉璃破碎。
她缓缓开口:“在夫家的时候,我经常被惩罚,关入狭小黑暗的屋子,看不到任何希望。”
“就在那时,一只毛茸茸的小家伙闯入了我的生活,我只不过为它包扎腿上的伤口,它却经常衔着老鼠来报恩。”
“有时候我会被关上五六天,要不是它叼来老鼠和鸟给我充饥,我怕是早就熬不过来了。”
“虽然它只是一只小黑猫,但是我们俩变成了朋友、变成了家人,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说到这里,范蕊娴又偏头抹了一把眼泪。
她继续开口:“它是我黑暗人生中的唯一慰藉,可它的存在,还是被发现了。”
“婆母说黑猫不详,于是当着我的面,用滚烫的热水活活把它烫死。它可坚强了,直到死都只是大口喘气,没有哼一声。”
“我救不了它,一如当初我救不了娘亲一样。为了抢下它的遗体,我被罚跪祠堂,反而因此捡回一条命。”
“后来,我亲手溺死了夫君和婆母,为它报了仇。也把它变成了灰烬,让它以这种方式陪伴在我身边。”
白明微听着,心底划过一丝锐痛。
就像有尖锐的东西,猛然朝着心口扎了一下。
她不敢听,因为她会不自觉地想到小灰灰。
倘若有人如此对待小灰灰,她怕是会和那个人拼命。
所以她能理解范蕊娴的痛楚。
看到她的神色,范蕊娴欣慰地笑了笑:“说来奇怪,我们俩天差地别,怎么在你这里,我却能这般平静?”
白明微道:“或许,人的悲欢有时也可以相通。”
范蕊娴握住瓶子,像是握紧弥足珍贵的宝贝。
她说:“我曾答应过,一定要给黑黑一个家。但是世间之大,不论是以往的夫家,还是如今已经没了的范家,都不是我的容身之处。所以接下来,我会去寻找属于我们的家。”
“等我安定下来,我就把灰灰埋在院子里,然后告诉灰灰,它的坟前有一条小路直通家门,倘若它想我了,就走回去看看,不远的,几步路而已。”
白明微听完,心底有些潮湿。
她不由得想起,酒僧离世后,小灰灰那孤寂的背影。
哪怕到了现在,小灰灰闻到酒味,还是会拼了命地去寻找气味的来源,然后每次都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回到她身边。
思及此处,白明微递给范蕊娴一张帕子。
她没有太刻意,而是用一种极为平淡的语气,去安抚范蕊娴。
“你我都清楚,它们的生命并不长久,幸运的可以活到十几年,不幸的却只有短短几年。”
“但是当上天创造它们的时候,给了它们可爱的外表,却没有给它们长寿的生命。它们的寿命本就如此。”
说到这里,白明微的声音有些发涩。
“你应该庆幸是它先离开你,所有的悲伤和难过以及想念都由你承担。而不是小小的傻傻的它们,承受失去主人的难过和思念。”
“我们可以想明白生老病死,也可以送走身边的至亲,接受死亡平等地降临在每个人的身上。”
“但它们不能,它会一直等着你,一直想你,不明白你为什么再也不出现,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抛下了。”
“所以,你陪着黑黑走过的那段岁月,对它来说是幸福的事,对于你而言,也应该是最安慰的事。”
“你真是……”范蕊娴泪如决堤,“太狡猾了!太狡猾了!怎么能说出这番话?怎么能说出这番抚慰人心的话?”
忽然,有响动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