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数人同时发问,夏玄却并未乱了阵脚,而是逐一看向发问之人,“是的,姬有德已经死了。”
“姬有德在临死之前给我留下了一封书信,叮嘱我只有晋身紫气之后才能打开,但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我通过其他途径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于是便提前打开姬有德留给我的书信,两相对比,确认无误。”
“姬有德之所以向我隐瞒自己的身份应该有两方面的考虑,一是为了确保我们二人的安全,毕竟我那时年纪太小,得知真相之后很容易露出马脚。二是他不希望我过早的背负国仇家恨,活的苦大仇深。”
“姬将军留给你的那封书信现在何处?”有人追问。
“被我烧掉了。”夏玄平静回答。
“你还有什么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又有人问。
“这是先父生前随身之物,”夏玄自怀中取出那面通行九州的金牌,随手扔向发问之人,“请验查。”
对方抬手接过,定睛细看,转而传示他人,多人看过之后验证为真。
那人上前交还金牌时出言问道,“这面金牌是姬将军留给你的?”
“不是,”夏玄摇头,“这面金牌既不是姬有德留给我的,也不是我埋葬子许时自她身上发现的,而是自白虎洞穴里发现的。”
“夏王的金牌为何会出现在虎穴之中?”有人追问。
夏玄回答,“因为当年先父遇袭身亡之后,白虎带着他的尸身突出重围回到了西荒,我不但在它的巢穴中发现了这面金牌,还发现了先父的尸骨。”
不等众人再度发问,夏玄便继续说道,“刚才我说过我通过其他途径得知了自己的身份,指的就是找到了先父的尸骨,我是用滴血认亲的方法确定自己身份的,先父的遗骨我已经妥善安葬,你们如果非要让我挖坟掘墓,以此向你们证明我没有撒谎,我也可以满足你们,但是在证明我没有撒谎之后,我就不会再跟你们有任何的交集,因为你们的要求有悖忠孝纲常。”
夏玄话音刚落,便有人出言接话,“世子言之有理,如此不近人情的事情我们绝不会去做,敢问世子,您事先并不知道那堆白骨就是令尊,您为何会有滴血之举?”
“气味,”夏玄说道,“我的一位朋友能够分辨出我的气味和那堆白骨的气味很是相近,滴血认亲也是这位朋友授意我做的。”
对方并不给夏玄喘息回神的时间,急切再问,“敢问世子,您是如何找到那处虎穴的?”
夏玄出言说道,“二师叔在世时曾经遣派弟子往西荒寻找炼丹所需的灵物和药草,八师兄等人自西荒寻到一株碧玉龙参,他们将龙参送给了我,但我并没有服用,而是将那株碧玉龙参还给了守护它的主人,龙参的主人为了感谢我,便将我引到了一条遍地黄金的小溪旁,白虎的巢穴就在小溪不远处,如果你们认为有必要,我可以带你们去。”
“如果我们与您同去,您会不会怪罪我们不相信您?”有人问道。
“不会,”夏玄摇头,“这件事情不同于挖坟掘墓,我也无心霸占那里的金子,送给你们也无妨。”
“前些天那个小骗子曾经带人去过玄云宗,”另有人说道,“据与之同行的人回来讲说,他一直在向你追讨能够证明他身份的信物,他所说的信物就是这面金牌?”
“不是,”夏玄摇头,“他从没见过那件信物,也不知道那件信物是什么,因为子许压根儿就没有信物,我是姬有德抚养长大的,真正的信物一直是姬有德在保管,这件信物现在在我手里。”
一阵哗然过后,有人急切追问,“什么信物,可否向我等展示?”
“不能,”夏玄摇头,“因为我不相信你们,就像你们不相信我一样,我只能告诉你们这件信物是真实存在的。”
“那是一件什么样的信物?”有人好奇追问。
夏玄沉默不语。
在场众人并不知道他沉默不语是在思虑实话实说会不会产生不良后果,只当他在故意卖关子,纷纷出言催促。
即便诸位宗主和掌门急切催促,夏玄依旧一言不发,不是别人一催,自己就要跟着着急的,你催你的,我想我的,没想好就不回答。
“还请世子解惑。”有人说道。
夏玄闻言抬头看了此人一眼,此人乃是一名玄宗宗主,虽然已是花甲之年,礼数却是多有周全,不但称其为世子,言语之中还一直使用尊称。
“回前辈问,”夏玄说道,“这件信物是一道加盖了玉玺的圣旨,也可以说是一道传位诏书,夏帝自忖命不久矣,便将帝位传给了先父。”
夏玄此言一出,满堂哗然,众人无不色变。
众人惊愕之时,左侧有一老者出言说道,“据老夫所知,事发当日夏王正在统兵南征,并不在朝中,如何能够拿到那道圣旨?”
“那道圣旨不是常见的卷轴规制,而是一封飞鸟传信。”夏玄说道。
随后很长一段时间众人都没有再发问,而是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他们并不知道夏玄有灵气修为,交谈之时声音压的不够低,谈论的内容夏玄大多能够听到,众人的私语谈论大致可以分为三类,大部分人认为他之所以能够侃侃而谈是因为此前做了大量的准备,说白了还是认为他是假的。还有一些人认为他器宇不凡,面对众人的威慑盘问毫不露怯,年纪轻轻便有这样的胆识和心智,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还有几人正在推敲他所说这些细节是否连贯合理,逻辑是否清晰,以及是否有前后矛盾的地方。
夏玄一直站在主位前面,始终不曾落座,众人低声谈论之际,他转头看向一旁的芈天罡,恰好此时芈天罡也在看他,眼神接触之时,芈天罡冲其微笑点头,夏玄微微颔首,予以回应。
实则夏玄心里很清楚,虽然芈天罡对自己多有友善,实则并不相信他就是夏玄,因为芈天罡如果真的相信自己就是夏玄,一定会当众追问这些年的种种细节,芈天罡之所以不问,无非是担心如果问的太刁钻,太细致,他可能应接不暇,露出破绽。
对于芈天罡的这种反应,夏玄也并不感觉意外,因为每个人都有先入为主的毛病,先入为主和智子疑邻其实是一回事儿,感觉对方不是好人,就越看越感觉对方不像好人,芈天罡一开始就认为他是假的,也就没把他往真了想。实则想要扭转芈天罡的这种误解并不难,但他眼下并不急于扭转,因为他并不了解自己的这个舅舅。
就在夏玄沉吟思虑之际,右侧又有人说话,“不知真人对我们眼下所做的事情有何看法?”
夏玄转头看向此人,他的身份目前尚未被彻底证实,对他的称呼也就多有尴尬,称世子为时过早,用你生硬失礼,用您礼下于人,此人喊他真人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因为他是玄云宗的宗主,会法术的巫师和术士都可以被称之为真人。
“您想听实话?”夏玄出言反问。
“那是自然。”对方有些尴尬,因为但凡像夏玄这种问法,接下来要说的话往往不会中听悦耳。
“实话就是我没什么看法,”夏玄摇头,“因为我不了解内情,我也不想了解内情,我甚至不想参与。”
“国仇家恨全不报了?”有人气怒斥问。
夏玄转头看向说话之人“你们封印神灵之时我还跟着姬有德四处打铁磨刀呢,你们所做的事情也不是为了我,父母的仇我肯定是要报的,但这并不表示我就必须跟你们合作。”
实话总是难听的,对于夏玄的说法,在场众人多有不悦,但他们又无法反驳,因为夏玄所说确是实情,九州盟起事的确不是建立在拥戴他的基础上的,也就没理由让他领情念好儿。
“既然无心共志成城,你还来这里做什么?”那人追问。
“因为我进玄云宗是芈问君师姐引荐的,”夏玄说道,“在我为公孙掌门一行人引走朝廷追兵之后,裴一帆师兄曾经回去找过我,只道盟主听闻此事,想要褒奖与我,虽然我没有接受盟主的馈赠,但这份人情总是要还的。”
“你知不知道你和盟主是什么关系?”那人又问。
“以前不知道,最近才知道。”夏玄说道。
那人还想再说,被芈天罡抬手阻止了,“今天只议公事,不论私情。”
“都不是一路人,如何能够共谋大事?”那人皱眉叹气。
“您所谓的大事是指什么?”夏玄随口问道。
对方没想到夏玄会有此一问,不由得词穷语塞。
“该说的我都说了,诸位信或不信,对我并不重要,”夏玄迈步向南,“诸位之前做了什么我没参与,诸位之后要做什么我也不干涉,主位我是不会坐的,我还回我的玄云宗去…”
眼见夏玄要走,公孙逢时急忙起身挽留,就在此时,大厅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一名弟子快步急入,“启禀盟主,昆仑告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