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乔岩而言,王家沟这座“富矿”,已经吃干榨尽了,再挖掘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剩下的,只要他们按部就班发展即可,至于发展到什么程度,也和他没有多大关系。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调研结束后,乔岩欢天喜地期待迈上新台阶,可直到现在,曹政军都没“召见”过他,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上次被“贬”到广安乡,乔岩远没有别人想像的脆弱,反而心安理得面对现实。可这次,他明明努力了,付出了,且看到效果了,为何得不到应有的回报呢,让他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乔岩心里跟明镜似的,花这么大的代价把王家沟折腾了一番,每个人都有一定的目标性,不在乎建设的有多好,关键为博取邱世鸿一笑。得到领导的认可,为下一步发展铺路。他不也是如此目的吗?
扔下一块巨石,外面的大河惊涛骇浪,里面的小溪却风平浪静,是时候未到,还是顾及他丁光耀秘书的身份,不得而知。
乔岩没想过立即提拔或重用,期待曹政军给他一句肯定的话。然而,并没有等来。
这次,他真的有些着急了。可着急又有何用,亦或还是火候未到。
王家沟的工作已步入正轨,乔岩没之前那么忙了。人一旦闲下来,总容易胡思乱想。他在反思自己有哪些事做得不够好,为何会是这样的结局。
就在思绪乱飞时,白雪突然打来了电话,说找他有事,要见面谈。
因为姜甜,俩人已经很长时间没联系了,倒不是害怕什么,身子不怕影子斜,只是他也意识到了,既然没什么就不要频繁联系来往,白雪现在毕竟是县领导,不要给彼此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白雪在电话里言语很简短,什么事没说,就说见面聊。以对她的了解,应该是真有事。反正待在村里没啥事,乔岩正打算回家住几天,吃过午饭返回了县城。
八月的金安,正值三伏,一年当中最炎热的时期,也正好与雨季相遇,每天午后总要惊天动地下场雨,雨过天晴后的凉爽与通透,才能显现出山城的魅力。彩虹横跨于两山之间,滔滔河水沿着山谷倾斜而下,河岸两侧的玉米地拔节生长,悠闲的村民拿着小板凳,把罐头瓶当茶杯,往门口大树下一坐,或谈天说地,或下棋打牌,过着与世无争的惬意生活。
回到家中,电视里演着抗日神剧,父亲倚躺在沙发上打盹,母亲则在卫生间洗衣服。乔岩拿起茶几上的西瓜吃了一口,乔建国闻声睁开眼睛,坐起来搓了把脸道:“回来了。”
乔岩挨着坐下,从包里掏出五万元现金,推过去道:“孝敬你和我妈的。”
看到钱,乔建国不是喜笑颜开,而是一脸疑惑,颇为紧张地问道:“从哪来的?”
乔岩又拿起一块西瓜漫不经心道:“放心,来路正当,你儿不会干糊涂事。”
这时,杜爱霞也闻讯走了出来,看看钱,又看看俩人,道:“我们有钱,够花,留着你结婚用吧,正儿八经花钱的日子在后头呢。”
乔岩就知道母亲会往这上面引,赶忙道:“不用你们操心,我心里有数,佳佳呢?”
杜爱霞冲着卧室努了努嘴,乔岩起身蹑手蹑脚进去,亲了亲小脸蛋,把蹬掉的小被子给盖上,出来后径直上了楼。
不知从何起,与父母亲的话越来越少,似乎除了那几个话题,再没别的可聊。工作上的事,他不愿意提及,省得他们操心。个人的事,更不想深聊,好比一个死循环,翻来覆去,或许等他结婚了才会消停。
他在变化,父亲也在悄然改变,变得闷闷不乐,郁郁寡欢。之前开着饭店时,每天从早忙到晚,虽然累了点,但心情大好。而现在,饭店关了,又因为佳佳离不了身,为了他,做出的牺牲太大。
母亲明年退休,乔岩原想着明年再踅摸着开个店,看样子是等不及了,要这样下去,容易无端生事,迟早有一天爆发出来。
肯定不能像之前那样操劳了,得想个既轻松又能顾家的小买卖。
乔岩想着想着睡着了,醒来后已是下午四点多。连忙起床简单收拾了下前往县委大院。
这次再进县委大院,与以往几次截然不同。之前甭说机关干部,就连保安都爱理不理。这回,保安竟然主动和他打招呼,脸上笑开了花,恭敬地叫了声乔书记。
虽说提倡人人平等,不以职业区分,但有些人所表现出来的嘴脸,很容易贴上标签。就好比县委的保安,通过这道门进进出出的是全县有头有脸的人物,哪个领导什么情况一清二楚,对大楼里的动态了如指掌。只要走出这个门,去了哪,干什么去,底清数明。
见得领导多了,自然也习染了“官气”。对前来办事的冷言冷语,对上访的吆五喝六,对乔岩这种“过气”的官员,更是看人下菜。在县委办时,老远就堆着笑脸打招呼,下放到广安乡,态度立马大变,每次进来时装作看不见。这会儿又恢复了笑脸,说明对全县的形势掌握得及时准确。
伸手不打笑脸人。乔岩摸了摸口袋,还有一包未拆封的中华烟,塞到手里。保安顿时眉飞色舞,赶忙装起来乐呵呵道:“乔书记,有事您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