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我就说《当代》不愧是名刊种子,编辑同志们都有一双火眼金睛,眼光独到。
你说也是巧了,我那部小说刚写完,老李就来找我,这小说真就是给你们杂志准备的。”
“哈哈,说的没错!”祝昌盛爽朗的笑道。
晚上回到家,林朝阳告诉陶玉书:“我那小说被《当代》录用了,会发表在今年的第二期上,稿费千字十块。”
“千字十块?”陶玉书大眼睛卡吧了两下,“那就是两千块钱的稿费?”
“没错!”
陶玉书一下子抱住了他,“我们这回真不用为房款发愁了!”
《高山下的花环》可预见的销量肯定是爆炸性的,印数稿酬不会少,再加上这部长篇小说的稿费,他们今年不仅可以把房款还清,说不定还可以攒上一笔钱。
“高兴吧?”林朝阳问。
陶玉书点了点头,满脸笑容。
又过了两天,沙滩北街2号。
这里原本是《红旗》杂志社,1978年文联组织恢复,因为原本的办公楼被商务印书馆和中华书局占据,找不到办公地点,所以只能在沙滩北街2号的大院里搭建了几排木板房,作为文联的临时办公用房。
文协是文联的团体成员,所以办公地点也在这里。
今年文协将《人民文学》的出版权从人文社手中收回,交给了自家出版社——作家出版社。
顺理成章的,《人民文学》编辑部也被安排到了这里办公。
相比在人文社时的办公条件,《人民文学》编辑部如今的办公条件无疑要比以前艰苦了很多。
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是去年由文协主办,《人民文学》承办,之前因为《人民文学》还没跟人文社分家,所以名义上人文社也是奖项的主办方。
只是今年《人民文学》被文协收回到作家出版社旗下,主办方也就没有人文社的事了。
去年是奖项首次评奖,作为中国文学界第一个全国性质的文学奖项,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在国内文学界引起的反响是轰动性的。
刘昕武的《班主任》、莫伸的《窗口》、李拓的《愿你听到这支歌》、卢欣华的《伤痕》、张承之的《骑手为什么歌唱母亲》、贾平娃的《满月儿》……
这次评奖让一大批中青年作家因此而成名,今年是奖项第二年评选,有了去年所造成的影响力,文学界和大众对于奖项的关注度自然不言而喻。
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由《人民文学》承办,编辑部自去年10月便已经启动了奖项的评选活动。
评选启事公布后迅速得到四面八方的热烈反响,声势比第一届还要浩大。
截至今年2月10日统计,《人民文学》编辑部一共收到了257885张“评选意见表”,推荐小说2000篇,较之去年的评奖数据又有了大幅提升,充分说明了读者们对于评奖活动的参与热情,可谓盛况空前。
这几个月时间里,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的评选一直都是《人民文学》编辑部工作的重中之重。
按照评奖程序规定,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将会由读者通过《人民文学》的评选意见表推荐作品入围,然后再由专家在群众推荐的基础上进行评议。
第一届评选委员会由25位著名作家、评论家组成,其中包括了茅盾、巴金、刘白羽、冯穆、沙汀、颜文景、陈荒煤、张天翼、周立波等国内文学界响当当的人物。
这一届有老评委退出,也有新评委加入,如丁灵、王濛等。
今天,《人民文学》编辑部归纳汇总了评委们的意见,这也意味着,第二届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的结果已经基本出炉。
之所以是“基本”,是因为这份结果最后还要经送评委斟酌修订,到3月16日最后确定当选篇目。
“不出所料,《牧马人》遥遥领先,得票25910张,评委会里也是呼声最高的。”王扶看着名单感叹道。
崔道义笑着说道:“正常,《牧马人》算是伤痕文学的巅峰之作。去年《伤痕》和《班主任》都成功入选,它没有理由不行。
而且这部小说的完成度和艺术性也是独树一帜的,不仅有对嗡嗡嗡的控诉和批判,更有反思和人文关怀的色彩。
就是可惜姜子隆的那篇《乔厂长上任记》,只能屈居第二了。”
王扶说道:“诶,我听说,最近不是有人把《牧马人》归到反思文学里面去了吗?”
她的话说完,编辑部内传出哄笑声。
这哄笑,自然是有典故的。
自去年一整年,文学界的风气受政治因素影响逐渐趋于保守。
然后就在上个月,胡总走上高位,原本凛冽的气氛顿时又春暖花开起来,这种风气也很快反映到了文学界。
经过这种变化,文学界原本泛滥的伤痕文学潮流逐渐出现了转向。
早前林朝阳在《伤痕文学的必然兴起与衰落》一文中所提出的“反思文学”被一些人堂而皇之又抬了出来。
但这次跟之前的情况不同,之前林朝阳是因为这篇文章被文学界一大批人痛骂,而这回,他的文章却被许多人奉为了圭臬。
反思文学的风正逐渐兴起,作为最早在公开媒体上提出这个概念的人,林朝阳的《牧马人》也顺理成章的被许多人归到了反思文学的队列中来。
另外还包括茹志鹃的《剪辑错了的故事》、张一弓的《犯人李铜钟》、方志的《内奸》等一批作品。
前后不到一年时间,因为一篇文章,林朝阳刚挨完骂又开始受捧,这事既充满了现实主义的反讽意味,又充满了魔幻主义的荒诞不经,让每一个熟知事情来龙去脉的人都忍不住发笑。
“不过要说《牧马人》是反思文学也没什么问题,这篇小说的反思精神超越了单纯的宣泄和控诉,即便是放在反思文学当中也当得起是一面旗帜。”崔道义赞许道。
这两年伤痕文学蔚然成风,以揭露和批判嗡嗡嗡期间的社会悲剧和个人苦难为主要内容,其社会意义和文学价值自然不可否认。
相比伤痕文学更加情绪化的宣泄,反思文学的思想性和哲理色彩要更浓厚一些,对于社会体制、文化传统和人性弱点也不单纯的止于报复性的批判,而是具有更加理性的剖析和反思。
这两者很难说孰优孰劣,但两者的流行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带了几分新旧交替的色彩。
林朝阳以《牧马人》一篇小说横跨两种文学思潮,在文学界许多有识之士看来,颇有几分传奇性。
当然了,这种变化可能连作者本人都没有关注到。
只不过文坛总有一些好事者,再加上大部分人都有吃瓜心理,才让这种讨论有了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