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妾身知您深信‘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可公主真不是您说那种利益熏心的人。
妾身谈起九贝勒的事时,公主言谈中的恼怒是骗不了妾身的。”
说着,刘氏指着桌上的膳盒,笑吟吟地道:“爷,您看这是公主给妾身的回礼。”
萨布素没说信不信刘氏的话,他顺着刘氏指的方向看过去,瞧见桌上摆的是肉干,抬脚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拿了块塞进嘴里,嚼吧嚼吧咽了下去,微微舒展眉头道:
“这肉干不错。”
刘氏没敢打趣萨布素,她贴心地把肉干都推到萨布素跟前,柔声道:
“爷,爱吃您就多吃点。
只是,您千万别满门心思地想着公主是个坏人了。
否则,妾身都没有脸面去见公主了。”
“啧。”
萨布素没好气地白了眼刘氏,佯怒道:
“怎么,如今轮到你做爷的主了?”
“妾身不敢。”
刘氏摇了摇头,又把奶片往萨布素面前放了放,萨布素不客气地往嘴里塞了两个。
察觉到嘴巴里浓浓的奶味后,萨布素暗道:这恪靖公主能把肉和奶做成零嘴,确实是个大户。
要知道,在这宁古塔,军营里的将士们靠着朝廷发下来的军饷只能吃红薯饭配土豆菜混个温饱。
被流放过来的犯人就更惨了,有钱有门路的吃红薯和土豆,没门路又没钱的挖野菜喝菜汤。
他眼波微动,快步走到门外吩咐道:
“去,安排个跑腿把那些老人和孩子在的地方告诉恪靖公主。”
“嗻。”
萨布素瞧着随从走远的身影,眯了眯眼。
他倒要看看身家厚实的恪靖公主会如何安排那些采参人剩下的亲人?
若是她真仁善,那他日后给些方便,再从她那换点好处也不亏。
反之,要是她装模作样,他定要拼着获罪的风险上折子,请皇上把她赶出宁古塔。
在这,官员和百姓中的祸害够多了,他绝不会再收个皇家祸害。
林棠并不知道萨布素的想法,她正盯着眼前出自都统府的跑腿下人,神色焦急地问:
“你是说我找的人都在城外的破庙里?”
“公主听的没错。”
跑腿下人余光扫见林棠身后侍卫们冷厉的眼神,害怕地抖了抖身子。
但他依旧没忘记上面的交代,大着胆子磕磕巴巴地为萨布素说好话:
“将军说,他发现管事要灭口,提前派人救了他们。”
林棠没问萨布素为何把人安排在城外破庙,四处找寻不见人的她猛然听到消息,沉到底的心重新升起了希望。
但她也没有因跑腿下人的话而失了神智,她先指派了个人回府,让他再去叫三十个侍卫,接着让跑腿下人领路,带着余下的侍卫出了城。
听说林棠出城的萨布素下意识捏紧了茶盏,他想起京城里传来的消息,在心里叹了口气。
真论起来,死了四十三个人,他这个黑龙江将军也有责任。
若不是怕弹劾九贝勒,会惹得跟随八阿哥的官员们报复,他不会只暗中把那些采参人的爹娘和孩子们赶到城外,眼睁睁看着九贝勒的人逼掉了采参人们的性命。
——
刚走到城外破庙,林棠便隔着空荡荡的门框看见十几个头发花白、衣衫褴褛的老人站在前面抖着身子挡住迎面吹来的冷风,七八个脏兮兮的孩子缩成团躲在他们身后。
林棠呼吸微滞,脚步跟着踉跄了下,她狠狠地掐了掐手心,回过神后,加快脚步走进去,声音艰涩地道:
“你们去门口挡着风。”
“嗻。”
侍卫们异口同声的应答声把老人和孩子们都吓了一跳,他们好奇又害怕地看了眼林棠后,动了动身子,低下脑袋不说话。
年纪最大的老人察觉到孩子们的恐慌,哆嗦着把双臂张开,声音嘶哑地问道:
“不知这位夫人来这,所为何事?”
林棠眼圈发酸,她把身上的披风解下,双手递给老人,垂着眼帘温声道:
“我有个亲人做错了事,我想做些好事赎罪。”
老人听见林棠这话,浑浊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他无视林棠手里保暖的披风,语气不善地道:
“夫人的亲人可是姓朱?”
“不是。”
林棠知道老人怀疑她了,她轻轻摇了摇头,苦笑道:
“老人家,朱旺福已经被送到采参人常去的山林上杖毙。”
老人晃了晃身子,他压下心里对林棠身份的猜测,正要开口说话。
旁边站着的老婆婆突然摔倒地上,放声大哭:“夫人,你…您说的是真的吗?”
“真的。”
林棠按耐住想上前去扶老婆婆的冲动,她点了点头,掷地有声地道:
“我会按大清律令,还你们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