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十斛买琵琶,金谷堂深护绛纱。掌上珊瑚怜不得,却教移作上阳花。
他轻抚扇面,脑海里浮光掠影般涌现出少年时的回忆和如今的困境。
恍惚间,突然觉得自己当真面目可憎,和年少时相差甚远。
难怪昭昭讨厌他。
只是,他如今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昭昭的父兄都是罪臣,而且偏偏还都是犯了谋逆之罪的大罪臣,她身份不比往昔,就算他肯,父皇那边也根本就不可能让她做他的正妃。
她怎么就不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呢?
也许,只有他放弃当这个王爷,或许才有可能和昭昭做夫妻。
陆时渊垂着头,湘妃竹影在他雪白的衣袍上投落婆娑阴影,像是墨笔描绘的水墨画。
不当王爷,不管朝廷,不参与夺嫡之争……
与昭昭游览天下、寄情山水,做一对寻常人家的富贵夫妻……
如果是这样,她会愿意吗?
陆时渊突然很想当面问问沈银翎,如果他不当王爷了,她能不能跟他在一起。
心里存着一口气,他像是重新活了过来,那张清隽雅贵的脸上浮现出活力和期望,他推着轮椅,试图赶往昭月楼。
谁知还没离开回廊,就有侍女匆匆赶来,惊喜道:“王爷,王妃刚刚醒了!喝了些汤药,有精神多了,正问您在哪里呢!”
陆时渊望向低垂的门帘。
他既然已经下定决心,放弃荣华富贵和昭昭浪迹天涯,那么有些话也该和罗晚照说明白了。
他回到寝屋,罗晚照果然醒了。
她本就身体虚弱,经过这一场坠楼事故,看起来更加憔悴清瘦,露在外面的手腕细的仿佛一折就断,连衣裳也支撑不起来了。
只是在看见陆时渊的时候,她那双深深凹陷的眼睛里仍旧浮现出浓情蜜意:“王爷……”
陆时渊关心道:“本王叫大夫进来,再给你看看。”
“大夫已经看过了,才刚走。”罗晚照露出一个缱绻温柔的笑容,“王爷,沈妹妹不是故意推妾身下楼的,是妾身惹恼了沈妹妹在先,她一时不高兴才推的妾身,妾身不怪她。听说妾身昏迷了好几天,您和大哥,未曾责怪沈妹妹吧?”
陆时渊看着罗晚照憔悴蜡黄的脸,到底不忍心告诉她,他们早已知道是她主动坠楼。
他给她掖了掖被角:“这几天,梁园发生了很多事。你先把身子养好,我再慢慢和你细说。”
罗晚照点了点头,眉心却仍旧笼着一层愁绪,柔声道:“好在妾身没什么大碍,您和大哥也不要一味苛责沈妹妹,想来她吸取了教训,下次就不敢了。”
陆时渊从侍女手里接过白米粥。
他舀起一勺,吹了吹送到罗晚照唇边:“你身子虚弱,还是少说两句吧。”
这是他第一次照顾罗晚照。
罗晚照的颧骨四周悄然浮现出红晕,连晦涩干枯的眼瞳也像是有了奕奕神采。
她小心翼翼地吃了那勺米粥,含羞带怯地望向陆时渊:“王爷鲜少待妾身这样好……往后余生,王爷都会待妾身这么好吗?”
陆时渊沉默。
良久,他低声道:“咱们和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