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市,东郊三十里。
孤月高悬,森白的月光泼洒在落荒山上,随风荡起的丛林,如同野兽竖起的毛发。
古书上说,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仅仅玉京之地,便占尽江南一流风光,相比于远处那灯红酒绿的都市,周遭起伏的山水龙脉格象,很难想象,玉京市附近居然还有这样一座荒山…
密林蛮生,狂草劲长,山势骤显狰狞,高低险恶如渊。
“玉京市是江南省的首府,都说是虎踞龙蟠,占尽天下风流,怎么还有这么个荒地…”
落荒山远处,一处开阔无人的野地,锃亮的车灯在这黑夜中带来了光亮。
一位青年走下车来,抬头看着远处那朦胧的山影,忍不住调侃起来。
“师兄,此地阴气盘盘如瘴,煞气纠纠似凶,十步见荒,聚尸养鬼,玉京市附近怎么会有这么个地方?”
就在此时,另一位妙龄少女跟了下来,敏锐地感觉到周围的环境,忍不住看向驾驶座。
咔嚓…
车门打开,一位身穿道袍的男子从驾驶座上走了下来,却是茅山齐迹。
“天有黑白,气有阴阳,一个地方,无论风水如何之好,也有阴阳之分,圆转之妙…”齐迹淡淡道。
所谓,孤阴不生,独阳不长。
即便是玉京市这样的一省首府,占尽虎踞龙盘之格,也不可能阳生而阴灭,总有一处是那黑白流转之地,阴阳汇聚之所。
一座城市里,负面的气都会流向那极阴交汇之地,算是一个宣泄的口子。
没有这种地方,那这座城市大概率是要出问题的。
落荒山,便是玉京市阴阳格局中那极阴所在。
“这倒是修炼道法的好地方。”青年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忍不住道。
“所以,这次下山,我才带你们来这个地方。”齐迹淡淡道。
眼前这一男一女,男的叫做季风亭,女的叫做莫云,都是茅山的后起之秀。
此次下山,便是带他们出来历练历练,修心养性,增长道法。
落荒山方圆十里范围,阳消阴长,常有游魂厉鬼出没,更有山中精怪修行,最适合道门中人磨砺手段。
也正因如此,城市规划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修路通往这里。
能走的路都是一些泥泞坑洼的乱石路,白天都不会有人来。
早些年,齐迹等人所立的空地还有一座村子,后来却是发生了不少怪事。
尤其是那一年,村子里有个光棍,冬天家里断了口粮,便进了落荒山,吃的没找着,居然带回来一个女婴。
村里人大为惊奇,都来问这女婴的来历,可光棍却只字不语,并且搬到村东头,很少与其他人来往。
就这样,到了小女娃十六岁的时候,那已经是出嫁的年纪了,虽然那女娃长得极为水灵漂亮,不过因为身世的关系,村子里似乎没有人家想要说媒的意思。
直到十七岁那年。
那天夜里,天黑如幕,村里一个醉汉在归家的途中发现了一行迎亲的队伍,有谁家会在半夜三更迎亲嫁娶?
借着酒意,那醉汉跟了上去,眼看那迎亲队伍来到了光棍的家门前。
黄皮灯笼,大红花轿,新娘子从大院中走了出来,头顶盖头,进了轿子。
那醉汉远远瞧着,只觉得越发诡异,那迎亲队伍的人都看不清样貌,身形瘦弱飘忽,一路吹吹打打走进深山。
那醉汉胆子也大,跟了上去,可进了山,雾气渐浓,他很快就跟丢了。
到了后半夜,那醉汉的酒也醒了大半,隐约听到了锣鼓声,便循声找了过去。
很快,他就瞧见在那林子里,似乎有人在大摆筵席,烛影绰绰,推杯交盏,新娘子端坐在上方。
等那醉汉靠近一看,好家伙,魂都吓没人,那列席的客人居然是一只只狐狸,最大的一只浑身黄色皮毛,犹如缎子般,泛着光泽,看上去有一头山狼那么大。
那醉汉吓得一声惨叫,惊动了那些狐狸,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齐刷刷地看了过去,他当场就昏死了过去。直到第二天,才被村里进山的人发现。
渐渐,关于老光棍的传言再次喧嚣尘上,狐女夜嫁,这里面透着妖邪。
村里的人对老光棍越发忌讳,许多年后,那光棍在孤独中死去,至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
据说他死的当晚,村里的狗都不叫了,他家的周围出现了许多狐狸,对着那屋子拜了又拜,还发出近乎啼哭的哀嚎声。
野狐村的名头渐渐传开,到了后来,村里陆续死人,人越来越少,剩下的也就都搬走了。
“野狐村…师兄,我看山里的通志,当年门里还有前辈下山,来这座村子看过。”季风亭站在夜风中,响起了在茅山见过的一段记载。
“真是狐精作怪吗?”
“天下名山大川之中,狐狸望月成精,最是庞多…”齐迹淡淡道。
自古山中多精怪,虎豹豺狼常显凶狠,狐狸黄仙却生诡异,其中狐狸最为特别,几乎在各地各山之中都有,可谓是开枝散叶,香火鼎盛。
尤其是在有些地方,这一脉甚至还有庙宇供奉,堪称妖仙。
据传,当年在龙虎山下,甚至都有一脉狐仙,简直是神通广大。
“师兄,你说这落荒山里面有没有狐狸精?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季风亭看着远处那被朦胧月色笼罩的高山,眼中泛起了炽烈的神采。
“妄念!”
齐迹一声冷哼,如当头棒喝,瞬间便让季风亭眼中的光彩熄灭了下来。
“下山前,师父可是交代过,不可以上落荒山。”齐迹沉声道。
这是师门反复提醒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