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春雪转头,是赵玉芬。
“我没哭,刚才看戏的确看哭了。”
“如今过年了,借我的钱是不是该还我了?”
刚才这话很不顺耳,宋春雪也懒得跟她绕弯子。
什么叫出尽风头,是看不惯吗?
看不惯就憋着。
赵玉芬缩了缩脖子,比宋春雪还要瘦长的身子抖了抖,“我现在手头没钱,反正你也不差我那点,过些日子再还你也不迟吧。”
宋春雪气笑了,她是比之前有钱了,怎么大家很看不惯她似的。
就连老实巴交的赵玉芬都这副德行?
“不是明明说好的?我是信得过你借的。就算我有钱了,但我的银子不是大风刮来的,二两银子,我家老大分家的时候,我一个铜板都没给过他。”
说到这儿,她忽然有了主意。
“我记得你卖了驴娃子吧,就算没有二两银子,一两总有,先还给我。”宋春雪叹了口气,开始哭穷,“我也是东借西凑才在县里买了个院子,你真以为我成了土财主?”
赵玉芳踢了踢脚面的雪,“你也别催,我保证在你搬走之前再还你一些。”
“一些是多少?”宋春雪冷冷的看着她,“我是招你惹你了,跟我说话这么僵硬?”
赵玉芬吸了吸鼻子,低头看着雪花扑到脚面上。
“也不是僵硬,就是眼红啊,你怎么忽然这么有钱了,大家背地里眼红的恨不得去你家抢钱,若不是你家里有个道长,你这几天还想看戏?墙皮都给你剥了信不信?”
“……”她还怪实诚的。
明明刚才恶意很大,这会儿倒是语气好了不少。
“那你是打算不还我钱了呗?这个庄子上别人看不到我有多辛苦,累死累活的忙了大半辈子,老天忽然对我好了点,难道就不是我自己换来的?”
赵玉芬低着头,“没有不还你,就是,我家老二嚷嚷着要成亲,我手头被控得干干的,一点都拿不出来。”
“行,我可以不催你,但我若是让老大和陈凤两口子去要这个钱,你怕不是要被他们烦死,你可想清楚了。”宋春雪清楚,一旦她跟老大说赵玉芬借她的钱归他们俩,以后陈凤能每天指着赵玉芳的脊梁骨骂十遍。
老大的院子跟赵玉芬家离得很近,二三十米的距离,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可千万别,你家大儿媳妇可不得了,若是真让她来要这个钱,我还活不活了。”赵玉芬连忙央求道,“我先还你五百文如何?”
“可以,现在给我,还是……”
“我现在就回家去取,你在这儿等我,”赵玉芬走出两步,“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坐个屁,昨晚上要不是你家男人开了口,我家二哥可能没那么生气打了程老五,老光头坏得很,我去你家坐坐,纯粹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赵玉芬有些犯怵,宋春雪这张嘴如今越来越厉害了。
雪下得越来越大,不知不觉便白了头。
戏还未落幕,戏台前除了几个特别喜欢听戏的,五六十岁的老者,只有宋春雪。
耳边是秦腔百转千回的悲调,宋春雪站在远处,安静的听着。
下雪的时候一点都不冷,甚至有些暖。
鹅毛雪容易落在睫毛上,缓慢的化掉。
模模糊糊中,有个欣长的身影走到她跟前。
他不知从哪找出一把伞,递到她面前。
“站在这里作甚,在等三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