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春雪一个人累死累活种出的粮食,自己舍不得吃却便宜那种人,她怎么会不恨,不心疼,不窝囊,不气愤!
一担粮,足够他们吃十几日的长面臊子。
“娘,官差来了吗?”
老四今日没有去放羊,他要留在家里帮宋春雪装粮食。
“嗯,我们把粮食抬出去。”
老四在掌心缠了两尺布,怕磨破手心,但抬了两袋子后还是蹭破了皮。
他吹了吹火辣辣的手指,看着架在高处的陈麦,“他们不是说要新麦子吗,陈麦也行?”
“去年的麦子,算不了陈。程远这帮人嘴里说出的规矩,大多数是对我们这些不爱打听的人立的,他们自家交的粮食大多数是五年甚至十年的陈麦,然后将我们的新麦子换到他们家去。”
宋春雪哼笑道,“你是读过书的,这点道理你们夫子应该会教吧?”
老四面颊泛红,心虚的摸了摸后脑勺。
“哼,我就知道,你不珍惜读书的机会,没认真听过几次夫子授课。”她蹲在粮食袋子前面,“搭把手。”
老四帮她提了一把,宋春雪背着一袋子粮食出了门。
他跟在母亲的身后,看着她纤瘦的肩上背着百来斤的麦子,心里愧疚又酸涩。
他是个男孩,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可刚才他试过好几次都没背起来。
“往年都是三娃跟你抬这么多粮食吗?”老四忍不住问,“他是不是力气很大?”
“反正比你的力气大,”宋春雪从外面进来,“这袋子我们一起抬出去,老大的让他自己交,今年可以少交两袋。”
老四笑道,“那大哥要心疼死,他们刚生了儿子,今年要交三个人的粮。”
“那是他的事。”说着,她将粮仓的房门上了两个大锁,免得有人惦记着。
庄子上的人大多数都去乡里交粮了,但近几年有所改动,要么官差上门取粮食,要么自己拉到乡里去交。
农忙时节,大多数人都会选择交到上门的官差手里,他们带着马车运粮,省了多少麻烦。
从前的宋春雪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后来,大家渐渐发现,那些平日里游手好闲的官差,忽然不辞辛劳,不惜租赁车马也要上门取粮的原因,还是粮食。
上门时他们带的粮斗,比衙门的粮斗大不少,每家每户至少能扣下三十斤粮食。
搜刮民脂民膏,他们最为擅长。
不多时,李敬义跟程远,带着三名官差,拿着大粮斗来到江家门口。
老大这才从草窑里,扛出来两麻袋粮食。
宋春雪瞥了他一眼,抬手摸了摸腰后别着的擀面杖。
“娘,你拿擀面杖干什么?”老四不解,压低声音问她。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她看向带着肆意打量她的程远,眼里带着摄人心魄的寒意。
他凑到老四跟前,“待会儿若是打起来,你就大喊杀人了,今日县衙派了巡逻的人。”
“啊?”老四震惊不已,不由抓着她的袖子,“娘,千万别干傻事,为了几斤粮食不至于。”
“那是我千辛万苦刨来的,你说得轻巧。”
宋春雪再次看向站在远处,跟旁边的官差对她指指点点的程远,坚定了内心的想法。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今日会有微服私访的大官儿来,机会只有一次。
只要她能将事情闹大,程远这狗贼的亭长一定会当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