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被绳子捆了,他还可以肆无忌惮地挣扎用力,反正也挣不开,还能借着那力道忍下几分疼。
可如今却不行,他得完全凭借自己的意志把挣扎的冲动压下去。
“你还知道疼啊?”陆浔头上冒烟,“我还以为你自觉皮糙肉厚,不怕打了呢。你今年几岁?干的什么破事!”
话说着又是咻咻几下。
周昫龇牙咧嘴地呼着痛。
他是跪着的,本就不容易保持平衡,更何况手上还举了个东西,没多久就觉得胳膊酸膝盖痛了。
“师父……”周昫含糊着声道,“我、我趴着挨行吗?”
“你想得倒美。”陆浔用鞭杆儿敲了一下他不知何时弯了的手肘,“手伸直,还敢偷懒?”
师父就在身后亲自监工,周昫哪里敢偷懒,可抵不住那股酸麻感沿着胳膊越积越重,身后的鞭杆儿又没个规律,不知什么时候就给他一下,提心吊胆地难熬得很。
跪了足有两刻钟,陆浔才大发慈悲地让人起身。
周昫哆哆嗦嗦地把那碟子巴豆放下,高举了许久的手臂一动弹,骤然释放的酸痛感瞬间传遍全身。
简直酸爽……
陆浔把人打了一顿,也只多留了一天,就匆忙赶时间走了。
他没打得多重,周昫也就当时疼,过后又立马生龙活虎地提刀上阵。
去年雨水太多,今年却是一点雨都没有,暑夏闷热得厉害,声声蝉鸣,更叫得人心头烦躁。
勤政殿里置着一大盆冰山,使得屋里比外面凉爽几分。
宣德帝盘腿坐在凉榻上,将手上的折子一合,不悦地掷到桌上:“这么吵,都怎么当的差?”
满殿的人尽皆一骇,倏的全跪下了,一室之内噤若寒蝉。
“奴才该死,圣上息怒。”胡内侍叩着首,“奴才这就去叫人,把外面的鸣蝉都粘了。”
宣德帝哼了一声,不置可否,在胡内侍将要退出去前喊住了人:“陆浔呢?来了没有?”
胡内侍躬着身:“陆大人已经在偏殿候着了。”
宣德帝喝了口茶,又按了按额角:“传他进来,其他人都退下吧。”
陆浔在偏殿候了好一阵,那边没有冰山,他穿着官袍,内衫已经湿了,踏进勤政殿时被屋中的凉意激得一颤。
宣德帝一手握着珠串,目光垂落在方才那份折子上,并没有看他:“大理寺的折子朕看了,户部贪污税银的事,是你去查的?”
“是。”陆浔俯首应声。
“呵。”宣德帝冷笑一声,目光陡然转厉,咬牙道,“五分之一的税银啊,他们怎么敢的!”
砰的一掌拍在桌上,震得茶盏哐当作响。
宣德帝骂道:“这两年农时不利,陇西又战事频繁,户部叫着没钱叫了这么多年,他许府倒是富得流油啊咳——咳咳咳——”
陆浔见他气急而咳,又俯首道:“圣上,保重龙体要紧。”
宣德帝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喘顺了几口气,又做了个深呼吸:“老四呢?他匪患除得如何?”
“京西到京南一带都清得差不多了,就是东面的山上还有几处顽抗的,怕是要到秋末才好说。”
“秋末……”宣德帝盘着佛珠的动作停了,“税银的事不要声张,你回去替朕理一份折子,把户部这些年干的事都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