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遥似乎有些焦急地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得到回答,沈星遥又重复一遍,弯着腰伸出手想要触摸一下陆早早的额头,但是快要触碰到的时候却又紧急缩回去了。
“你身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现在上车,我们马上让司机带你去医院。”
其实眼睛也有些昏花,这么望着他们两个的时候像是有好几个不同的幻影在眼前绕,影影绰绰的。
陆早早觉得很痛的同时也觉得很累,似乎身体里面的精力随着痛苦一点点地正在往外流逝。
她不是想要逃避陆傲天和沈星遥的问题,也没有什么可逃避的。
只是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脖子仰着有些酸痛,所以一直维持抬头这个姿势也很累,她有些不堪重负地呼吸了几个来回之后,再度把头埋回双膝之间。
并且用自己的双手把自己抱得更紧了一些,整个人蜷缩得更加厉害,脊背上那根骨头也凸起得更加明显。
头顶上似乎有声音在飘,应该是陆傲天和沈星遥在说话,但是具体在说些什么陆早早已经无法也不想分辨。
她这个时候只是很跳脱地想,那种很传统的武侠小说里面不是会有那种缩骨功么,她要是也能够学会就好了。
学会了之后,就立刻把自己缩成很小很小的一团,缩成一片无人问津的、凋零的秋叶,不知道这样会不会把痛苦也连带着缩小一点呢?还是痛苦积压在小小的身体里面会扩散分布得更加厉害?
这个问题确实很值得思考。
脑海中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直到一双宽厚温暖的手掌抚摸上陆早早削瘦的脊背,陆早早莫名其妙的联想才被打断了。
然后陆傲天用了一些劲把她扶起来,最后抱着她塞进了车子里面,陆早早并没有什么力气反抗,只是也弄不太清楚对方这样做的意义,不过也无所谓。
她靠坐在椅背上,车上空调的冷气开得实在有些足,陆早早觉得很冷,于是无法克制地打了个寒颤,把肩膀缩得紧了紧,其实她仍旧想要把自己整个人都蜷缩起来,但是这是在别人的车子上,于是只好作罢。
陆傲天和沈星遥也立马上车,坐在她的旁边。
看见她这副样子,把车上的毛毯盖在她身上。
最最亲爱的爸爸妈妈就坐在她的旁边,他们之间的距离这么近,稍微一抬手就可以碰到了,如果是小时候,陆早早会因为这微不足道的座位距离而感到欣喜若狂。
但是现在陆早早已经浑不在意,旁边是谁都已经没关系,厌恶、喜欢、抗拒之类的一切情绪都已经荡然无存。
她只有因为疼痛和酸涩产生的疲倦,以及深重的无力感。
沈星遥仍旧在皱着眉头,似乎从见到她的时候就一直维持着这副烦躁又焦虑的表情。
“你身体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为什么总是低着头不回应我们两个人的话呢?这样做到底有什么意义!不然现在立马让司机送你去医院做个全面的身体检查,这样可以了吗?”
“算了。”陆傲天叹了口气,“先回家吧,找医生过来看一下。老付,开车。”
不到几十秒的功夫,车子就已经在陆家别墅大门前面停下。
陆傲天和沈星遥从车门另一侧一前一后下车,陆早早仍旧坐在车上,听见旁边两人下车的声音,于是调动了大半力气,领着放在她旁边的购物袋,有些艰涩地下了车。
不过陆早早并没有走动。
她只是站在原地,一秒钟之后坐在了被太阳晒得滚热的柏油路面上,然后很平静地垂下眼睑,很虚弱地呼吸。
走了几步意识到身后的人并没有跟上来,陆傲天和沈星遥蓦地转身,定定地看着她。
“你又坐在这里干什么?”沈星遥似乎十分生气,说话的时候语气都有些颤抖,“厌恶我们也不必拿你自己的身体做这种抗议,对我们来说一点用处和意义都没有,真正伤害的只有你自己而已。”
我知道的,我当然知道,我这个人会受什么伤、生什么病、有什么样的后果对你们本来就是无足轻重的事情。
但是陆早早并没有这样说,她此刻也没什么力气说出这么多字,况且这只是她一直以来的内心想法,并没有任何想要跟他们这两个人倾诉的想法和欲望。
所以她只是稍微撩了一下眼皮,然后看着两个人,说出了今天面对这两个人时的第一句话。
“对不起。”
她为不小心耽误这两个人宝贵的时间道歉,只是说了三个字却依旧缓了缓然后才继续说,“但我实在没什么力气了,你们走吧。”
陆早早说出这些话的时候面色沉静如水,手心和后背仍旧在不停地冒着冷汗,她觉得冷,仿佛身体被扔进冰窖,经历着刺骨的严寒,所以下意识吸了一下鼻子。
陆傲天和沈星遥仍旧站在原地看着她。
陆早早生怕因为自己的声音太轻,太过飘忽,导致离她一米远的两个人没有听清,所以清了清嗓子,准备再说一遍,于是她又很艰难地张开嘴唇,“实在不好意思,我真的……”
话还没有说完,沈星遥却突然冲过来,半跪着蹲在陆早早面前,眼睛猩红着问,“你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样子,为什么?!为什么总是在生病呢?为什么我们总是对你无能为力?”
陆早早内心并没有为这样的沈星遥产生一丝一毫的波澜,她只是很轻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再次道歉:“对不起。”
除此之外,她再没有什么话需要对这两个人说的,也并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这些问题她没有办法给出任何答案。
如果有可能的话,她自己都想要问一问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