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或许现在非常不想要待在陆家,觉得那个家总是让你感到厌恶冰冷,但我必须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你姓陆,这是命运决定的,你没有办法躲过去,你需要做的是遵从,遵从陆家人对你所做的一切。”
陆早早本来应该是感到决然或者痛愤的。
但是很奇怪的,都没有,她只是有些想笑。
于是陆早早真的笑了笑,她很认真地看着陆识卿的脸,也很认真地说:“你来之前我有一个朋友跟我说,我好像一个囚犯一样地被带走了,我打趣她说囚犯也总能找到逃跑的机会的,其实我不觉得陆家是囚笼,我只是有时候确实觉得禁锢我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大哥,你其实不用跟我说命运这件事,因为我比你更知道属于我的命运是怎么样的,也多次领教它的厉害,品尝到了痛苦。”
“但是我确实想反抗我的命运,现在看来也算成功了一些,其实失败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差最差就是死对吧,死亡这件事情如果确实无法避免,那我也只好在死之前多做一些能令我开心的事情。”
“我最先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学会不再那么爱陆家的人,现在看来完成得还算成功。”
陆识卿无可无不可地听着陆早早讲话,只是在听到陆早早说起死亡的时候眉头微不可察地轻皱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从手腕上的佛珠一路摩挲到了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
陆早早看着陆识卿脸上很淡的表情,突然想起来什么事情,还是决定要问。
反正之前在雨夜别墅里当着所有人的面质问过一次。
现在也不介意再多清晰明了地好好问一次。
“哦对了,大哥,说起命运这回事,前段时间我脑海里总是闪过一些很模糊的片段,我总感觉自己遗忘了很多事情,但我觉得凭借大哥的好记性,总能想起来什么的,所以请你帮我回想一下。”
“什么?”
陆早早决定从游泳馆里的第一个回忆片段说起,“我梦见一辆车子掉进冰冷的水里面,悬崖上空刮着猎猎的风,凌空作响,天色昏沉,应该是深秋或者冬天,但是看不清车里面的人影,只觉得一切都陷入了水中,不断下沉再下沉,连呼喊声都听不见。”
陆识卿猛然抬起头直视她,“你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他说话的声音仍旧是淡淡的,但是陆早早已经感觉到了对方胸腔在微弱地起伏着,应该是竭力控制的后果,只是呼吸声仍旧不可避免地加重了。
看样子陆识卿一定记得这件事,所以她偶尔闪现的那些片段确实是真实发生的。
陆早早耸了耸肩,看起来不太有所谓的样子,只是眼神更加锐利地盯着陆识卿的脸,“我也不清楚,只是觉得这些片段冥冥之中出现在我脑海里,大概率也跟我本人息息相关吧,大哥你觉得呢?”
陆识卿依旧面色从容,只是手还在转动着手上那枚戒指,听完陆早早说完这番话,手上的戒指突然被无意识地旋转出来,“叮铃”一声掉在地上,向前滚动几圈后最后掉在了陆早早脚边。
陆早早弯腰把那枚戒指捡起来还给陆识卿,看见他无名指那一圈已经泛红了。
陆识卿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才把戒指接过去,很沉默地攥在手心里,然后终于直视着陆早早,面色温和,嗓音如常地为陆早早做出分析。
“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日里看了一些类似的影视片段,晚上做梦的时候才会偶然梦到吧。”
“我之前也是这样以为的。但是很可惜,我一向不太爱看影视剧,我把我近几年看过的寥寥电影、电视、甚至纪录片都仔仔细细地重看了一遍,也没有找到类似的片段。”
“或许是书,书中对某个景物的描写也或许会在脑海中自动生成某种片段,夜晚生成梦。”
“是吗?”陆早早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继续盯着陆识卿的脸,对方是如此镇定自如、八风不动,甚至还能合乎情理地为她一五一十地做出分析。
陆早早感觉到一丝荒谬,但也很清楚地明白自己的问题在陆识卿这里绝对得不到正确的回答了。
所以陆早早决定不再问,很自然地说,“大哥,你应该没什么话要对我说了吧,既然如此那我走了。”
“把这顿饭吃完再走吧,其实应该还算合你胃口的。”
“不用了。”陆早早盯着他无名指上那一圈泛红的戒痕看了一秒,然后说,“我怕我在这里,大哥你的胃口就不会好了。”
说完陆早早也不等陆识卿要做出什么样的回答,拎起自己的书包,抬脚就准备往外走,关上门的时候最后看了一眼陆识卿。
对方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坐姿,没有动一下,头顶的灯光笼罩着他的整个身影,眉眼低垂,像是陷入了悠长的回忆里。
左手手腕那一长串的佛珠在光下发出莹润的光泽,陆识卿指腹不停地摩挲,试图为此获取一点平静。
陆早早已经没有闲暇理会陆识卿,她踩着走廊上的木质地板往前走,电梯和楼梯都在走廊另一头,陆早早因为走廊上过于充足的冷气吸了吸鼻子,把头抬起来准备下楼的瞬间却看见了谢洄年——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