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岁月是艰苦的无疑。
伊水处于中高纬度地区,冬天每天早上四五点天亮,下午六七点天黑。
这也意味着,知青们需要每天四点多就要起床,收拾东西准备出发,然后走大半个小时的山路,来到山上林场。中午简单吃个饭,一直干到晚上五六点,天擦黑,才回去。
一天干十几个小时,是常态。
很多孩子天黑了工作还没干完,依旧埋头干,旁人只能将之拉下山。
回去晚了,山林里的野兽就要出来觅食了,就会很危险。
一天干十几个小时,天黑了还要继续干,那些孩子有的可能是家庭困难,心疼三毛两毛那点儿工钱;也许是自尊心强,害怕挨骂,害怕别人说;也有是心中有信仰,信仰之火旺盛,觉得自己干不完,对不起国家,对国家有亏欠。
陈泽来到这里一个多月快两个月,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看着这些为了赶工,不惜饿肚子的青少年们,他最大的感叹就是,
“如果陈花花小朋友但凡也有一点这样的精神,就不会整天挨打了!”
陈泽也想家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十多年的相处,第一次远离家乡。
夜晚总是不禁想起千里之外家人。
想着母亲会不会又偷偷背着家里人搬到楼房里住了,这么晚了会不会还在监督小花花写作业。
他也会想起大姐,想知道大姐今天有没有笑,有没有跟人讲话, 精神状态有没有好一点。
会想起二姐,想起刚出生不久的小外甥,不知道他们一家的生活过得怎么样,幸福吗?
想起调皮捣蛋的小花花,担忧自己是不是把这孩子惯坏了,跟自己一样好吃懒做,长大了能考上大学吗?
还有他那沉默寡言,存在感不强的老父亲,是否还是一言不发地在厂里工作!
远离家乡的知青点,就像是一个孤岛,孤立在无尽雪原与茫茫群山之中。
张家屯知青点的人们,像是在孤岛上田园牧歌的诗人,每日从家里到农田,从农田到家里,两点一线。
不过,比起“草盛豆苗稀”的陶渊明,知青们是累了一点,孤独了一点。
但好在他们还算自由,这在这个年代是难能可贵的。
不缺吃,不缺喝,偶尔还有肉吃。
在这大山里,没有那么多外界的纷纷扰扰,狗屁倒灶的事,知青们只要按时完成上面下派的指标,就没有人会为难他们,大家不用为了一些无关的事担忧。
当然,内部的矛盾还是存在的,有人地方就有江湖,一个寝室六个人都能有三个群,更别提有六十个人的知青点了。
夕阳已近黄昏后,山林俱静夜幽幽。
夜间的山林,是野兽的世界,辛苦一天的人类即将退场。
在陈泽的帮助下,张宝庆终于在下工前完成今天的指标。
在天黑之前,扛着油锯,跟着大部队下山了。
忙碌了一天的大家都很累,口干舌燥,饥肠辘辘,自然力气再唱歌,不过精神还算不错,有说有笑。
今天是20号,发粮食的日子。
知青们都是狗窝里放不住剩馍的主,每次都是粮食刚一发下来,当天晚上就一锅蒸了,一口气吃完,一点儿不留。
吃白面馒头蘸肉酱的日子,是每个月最幸福的日子。
大家早上出发前就惦记着呢,这会儿都笑得很开心,一路上不停分泌口水,望着山下的知青点,迈着沉重的脚步,很像是典故中“望梅止渴”的魏军。
辛辛苦苦工作一天的打工人,做牛做马,加班加点,终于要下班。
想到晚上到家,马上就能吃上媳妇做的热饭,躺在暖和被窝里刷抖音,心中也会激动不已。
“哎呦,可馋死我了,这天天棒子面,大碴粥,吃得我拉屎都跟小刀刺屁股一样。”
“是呀,可不是嘛!”
“终于能吃上白面馒头了,可想死我了!”
“我今天要一口气吃十个!”
“想的美吧你,吃十个,你那二斤白面够吗?”
望山跑死马,山上山下看着很近,站在高点琢磨着一蹦就过去了,事实上,就算是做自由落体,也得落个好一会儿才听见响儿。
七八里路,一行人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回到早上出发的地方。
此时天已经黑了,张家屯身处大山,没有通电,现在还不是后世那个月球都有wifi的年代,没有电很正常。
零下十几度,寒冷的夜晚,家家户户都点着昏黄的灯火,等待着家里的男人孩子归来,看着颇为心暖。
一行人到了村口,往里面走,之后不停地有人脱离队伍。
“陈泽,我走了,明天见!”
“嗯!明天见!”
走到村东头的小河边,陈泽和宝庆分手告别,相约明日再见。
之后人越来越少,逐渐只剩下知青们。
梁家屯傍水而居,可能是出于方便农田灌溉,生活取水的原因,另外就是水中有丰富的渔业资源。
陈泽听老知青和宝庆讲,村东边的春水河,是汤旺河的支流,汤旺河被誉为松花江干流的北岸第一河。
因此,春水河也可以说是松花江的支流。
春水河的渔业资源异常丰富,每到年底的十二月份左右,村子里的人都会在春水河破冰捕鱼,村民拿着小小的渔网,一网能网到百十来斤的鱼货,这都是常态,不足为奇,捞上来的鱼都是一二十斤的,三四斤的都算小鱼,都看不上。
场面非常热闹,陈泽根据他们的形容,不由地脑补出前世抖音上看得东北冬天捕鱼的场景,锣鼓喧天,人山人海,大鱼成群,想想也有点小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