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既是应了凌家人，你记得吩咐一声，让人就近安排一间空的客房出来。几日后凌家姐弟登门，你让人领着他们过去。”
太子妃早就见惯了他这副模样。还是忍不住数落了几句：“你呀，在外面要老持沉重。不露声色不苟言笑也就罢了。此时只有我和你父王，又没有外人在，你还这么绷着脸做什么。”
“你曾救过凌九小姐，还赏赐了名帖给他们姐弟。这些事，你为什么从没告诉过我？”太子妃不答反问。
太子妃眸光一闪，淡淡说道：“不用了。本宫多花些时间精力，将她应付过去就是了。”
太子妃独自坐了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悄然隐没。
皇太孙挑了挑眉：“什么事？”
一个尚未成年的少年，要担起这么沉甸甸的担子，付出的心思和精力远非常人能想象。也逼着阿曜不得不迅速成长起来，自然也就失去了这个年龄的少年应该有的活泼和朝气。
他身体病弱，需要长期静养。东宫一应事务，大多落在了儿子身上。只有重大事情，才由他做决定。
皇太孙嗯了一声，沉默地低头吃饭。
“好了，这里没有外人。不必讲究这些虚礼了。”太子妃冲皇太孙笑吟吟地招招手：“快些过来坐下。等吃了饭再说话。”
她虽然瞧不上昌平轻浮浪荡的做派，可两人毕竟是姑嫂。昌平又极受宠爱，她总不能将昌平拒之门外，还是敷衍一番罢了。
太子妃却从他细微的神色变化中看了出来，心里陡然一沉。这个凌静姝，果然不是普通之辈。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就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生性不喜多话，脸上也看不出特别的表情。
天色渐晚。
相比起美丽温雅年轻的太子妃，年过三十的太子却稍稍显出了几分和年龄不符的老态。
皇太孙依然有板有眼地行完了礼，才站起身来。走到饭桌边安然坐下了。举止有度，风度极佳。即使是最挑剔的人，也挑不出半点不是来。
太子妃和太子坐在红檀木的饭桌前，桌子上摆满了各色面点粥点和各色菜肴。
太子妃话语简洁地将事情的经过道来：“……她们此次登门，就是希望能每隔五日到府里来一回。卫太医给你父王诊脉后，正好能给凌家公子施针治疗。我本不想应下此事。凌夫人却特意提起了你曾救过凌九小姐的事，看在你的颜面上，我便点头应了。”
太子妃想了想又吩咐道：“你去太孙的院子里说一声，等太孙回府了，让他来见本宫。”
皇太孙察觉到了太子带着一丝歉意的怜爱目光，心里涌起一阵暖意。主动为太子夹了一块鱼：“父王喜欢吃鱼，多吃些。”
太子府里人来人往，事情繁琐。太子妃平日里忙忙碌碌，几乎不得空闲。
那张英俊逼人的脸孔，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凝。
皇太孙不动声色地想着。
“母妃，凌家人登门，是有何事相求？”皇太孙张口问道。
一家三口在安静沉默中用完了晚饭。然后移步到了隔壁的内堂说话。
这一句话没问出口。
皇太孙迅速收敛了所有的表情，神色淡然地答道：“区区小事，一时忘了提起。”
说完这些，故意卖起了关子，不肯再往下说了。端起茶杯，慢条斯理不疾不徐地喝起茶来。
今日昌平公主到府里来，太子妃按捺着性子陪着她说话。吃了午饭，又陪着她在园子里赏花看树消磨了许久，昌平公主才离开了。
对着亲娘都没个笑脸，看了真有点糟心。
昌平公主一走，太子妃立刻长长地松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幸好一个月只来两三回，要是隔几日就来一回，可就让人头痛了。”
这种话，太子妃说说无妨，一旁的宫女自是无人敢接这个话茬。
太子和太子妃各自坐了上首，皇太孙坐在太子身侧，神色泰然。太子妃没张口，他也就不说话，像是在比谁有耐心一般。
就这也好意思说没绷着脸！
太子五官英俊。面色却略显苍白，眼角有几丝皱纹，鬓角也有几缕白发。掺杂在黑发中，格外的惹眼。
句句若有所指，意味深长。
皇太孙迈步走进内堂，给太子太子妃请安：“儿子给父王母妃请安。”
太子也含笑道：“是啊，家宴不拘常礼。”
“你忘了，凌家人可没忘。”太子妃有意无意地咬重了“凌家人”三个字，话外之意不言自明：“今天他们特意登门，就是有事相求。”
太子妃咳嗽一声，张口打破了沉默：“阿曜，你今日不在府里，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吗？”
太子妃的屋子里燃起了精巧的八角宫灯，将饭厅里照的亮堂堂的。
这一次，沉不住气的人却是皇太孙了。
太子脸上有了笑意：“你别顾着我了，自己吃吧！”
特意叫他过来。果然是有事要说。
叶女官用目光示意宫女们都退下，然后才低声说道：“太子妃若是不想见公主殿下，以后公主殿下递名帖来，奴婢就说您有事，挡回去就是了。”
叶女官应道：“是，奴婢记下了。”
皇太孙眉毛都没动一下。淡淡说道：“母妃，儿臣天生这副样子，没有故意绷着脸。”
皇太孙神色微微一动，下意识地张口问道：“她们来做什么？”凌九小姐也来了吗？
食不言寝不语。
太子妃看着面无表情的儿子。又是好气又觉得好笑：“罢了罢了，我也不说你了。快些趁热吃饭吧！有什么话等吃了饭再说。”
太子妃慢悠悠地说道：“今日府里来了客人，是工部司凌郎中的家眷……”一边说一边仔细留意着儿子的神色变化。
太子看着少年老成威仪不弱于自己的儿子，心中既觉得欣慰，又忍不住暗暗唏嘘。
叶女官应了一声，悄然退了下去。
很显然，亲娘总是拗不过儿子的。
凌家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