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到尾,裴元灏始终都坐在那里,此刻,那双深邃不见底的眼睛扫视了一遍大殿上的所有人,然后慢慢的看向了我。
他在看我会做出什么反应。
而我现在,脑子里也飞快的转着,自己该做出什么反应?
首先,同意是绝对不可能的。
虽然直到现在,我还不清楚南宫离珠要求抚养妙言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但不管什么目的,我都不会把我的‘女’儿‘交’给她去抚养。
其次,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
南宫离珠从头到尾都是一副悔过,赎罪,为妙言公主好的嘴脸,如果我翻脸,把柄就给人抓到手了;况且现在,朝廷上官员的态度是偏向皇帝的,这样一来,舆情对我就会更加的不利。
那么,不把妙言‘交’给南宫离珠,而群臣又要求皇帝“保重龙体”,如果我要把妙言带走?
我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立刻否定了这个做法。
毕竟现在,我的敌人是南宫离珠,但如果我坚持要将妙言带走,我的敌人就变成了裴元灏,他们两如果一联合,我就彻底没有希望了。
况且,此时此刻,也不是想这件事的最佳时机。
我抬起头来看了裴元灏一眼,又看了看下面那些大臣,他们也都看着我,似乎在看我会做出什么样的回应。
在所有人的注目下,我慢慢的站了起来,微微一欠身,脸上浮着一丝淡淡的,带着说不出的凄凉之意的笑容,开口说道:“这一点倒是民‘女’的错了,原来妙言进宫给皇帝陛下添了那么多的麻烦。民‘女’只想到她身患重病,跟在皇帝陛下身边总能得到救治,却没想到,她跟在陛下身边,是拖累了皇帝陛下。”
“……”
“真是该死!”
说完,我就暂时不开口了。
裴元灏的脸‘色’变了一下。
我的话里没有明确的说要让妙言跟谁,但左一个麻烦,右一个拖累,让他自己先难堪了起来。
毕竟,这是一个公主,可在我的话音里,却像是谁都不肯管的孩子。
我嘴角浮着一丝惨然的笑意,慢慢的说道:“早知今日,她会成为别人的累赘,倒不如当初就不——”
我的话没说完,裴元灏已经开口道:“你不要这么说!”
“……”
“妙言不是任何人的累赘,她也没有拖累任何人!”
我淡然一笑:“她若不是皇帝陛下的累赘,贵妃娘娘又怎么会在今夜要求抚养公主?她若不是累赘,又怎么会累得这么多大人都在请求皇帝陛下保重龙体?看来,这孩子终究不该——不该降生在这个世上。”
裴元灏的脸‘色’都变得苍白了起来。
我不知道此刻他想到了什么,毕竟,妙言的出生在离他千里之外的地方,他什么都不知道,但也许正是因为这样,说起她的降生,反而更让他心如刀绞。
南宫离珠也感觉到我的话里味道不对,急忙说道:“皇上,臣妾并没有这个意思!”
裴元灏看着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一见这个情景的常晴已经立刻起身走到我身边,她一手扶着我的肩膀,一边柔声说道:“轻盈,你可不要这么说,贵妃她不过是心疼皇上亲自抚养公主,有些劳累罢了,她只是心疼皇上啊。本宫知道,当初你生下小公主很是艰难,公主从小到大又经历了那么多的‘波’折,如今好不容易能回到宫中,那是皇天庇佑,是整个皇家的幸事啊。”
“皇后娘娘……”
“她可是皇上的心头‘肉’,怎么会是累赘呢?”
“皇后娘娘宅心仁厚,轻盈明白,可事实已经摆在眼前。”
“轻盈,你可千万不能这么想啊。你是公主的亲娘,若你都认为公主是累赘了,那小公主将来可该怎么办?”
“民‘女’倒从来没有把自己的亲生骨‘肉’视作累赘,只是现在这样,公主不是皇上的累赘,又是什么呢?”
我们这么一搭一唱,南宫离珠虽然还跪在前面,却已经被晾到一边,再想要说什么,已经完全‘插’不进来了。
越过常晴的胳膊,我能看到她脸‘色’苍白,有些发懵的跪在那里,一直看着妙言,这个时候,也看向了我,而我对着她,毫不避忌的勾了一下‘唇’角。
她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尖利了起来。
虽然‘交’手了那么多次,但我知道,她并不是太了解我,其实有的时候,我也不是太了解自己。
只是,我了解自己会做什么。
示弱,扮可怜,甚至用一两滴眼泪翻转整个局面,不一定只有她南宫离珠会做,也不一定只有一个男人爱的‘女’人才能做得到,只要做得巧,只要局面在控制之中,谁都可以。
我不屑,不代表我不会。
也因为我嘴里一个累赘一个拖累,大殿下那些群臣们此刻也都闭了嘴。
毕竟,谁再开口,就是明确的表示——妙言公主的确是拖累皇帝,让他‘操’劳的累赘了。
气氛一时有些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