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开口,静静的听着,只是在听她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在心里淡淡的笑了一下。
让那个男人消瘦的是我,但时时为他担心,天天为他忧虑的却是她,孰好孰坏,倒是一目了然了。
我还是没说话。
她看了我一眼,又继续说道:“姐姐也知道,公子是个‘胸’怀大志的人,这样的男子世间少有,若诗也只不过是在书里,在戏文里听说过这些大英雄,当年遇到公子,实属偶然,后来得知公子大志,我有心助他一臂之力,这些年来,我们也是……朝夕相对,我也更明白,公子这些年来的不易。”
虽然心里还是平静的,但我的眼神却已经控制不住的,染上了一丝黯然。
而这一瞬,也被她立刻捕捉住了,韩若诗又笑道:“不过,现在回想起这些年,倒也觉得有趣。”
“……哦?”
“公子是北方人,来到金陵,很多事情都不习惯,连吃都都不习惯。那一阵子啊,他就像个小孩子一样,看见什么吃的都皱眉头,府里的大厨差一点就被我们扫地出‘门’了呢。”
“哦?”
我挑了一下眉‘毛’,正要说什么,她身边的韩子桐已经抢着说道:“那个时候,多亏了我姐姐,特地自己去学了一些北方菜,亲自下厨给公子烹调菜肴,做羹汤,公子的胃口才好起来的。”
“是吗?”
“当然!”韩子桐说着,又看向自己的姐姐,道:“可是她自己却瘦了一圈。”
韩若诗忙笑道:“这又有什么,只要公子好便是了。”
听着这话,我淡淡的笑了一下。
只是,也许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眼中的冷意顿起。
别人尤可,但韩子桐却是最受不了她的姐姐受人轻视的,一见我这样的神情,立刻说道:“你若不信,那问问离——”话没说完,韩若诗看了她一眼,她立刻改口道:“问问妙言啊!”
我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一旁的妙言手里拿着筷子,筷子上却什么都没夹,正愣愣的坐在那里,仿佛一直在听我们说话,一见我转头看她,不知怎么的就有些慌神了,结结巴巴的道:“娘,我——我——”
我笑道:“不必说了。”
说着,我回头道:“我信。”
虽然这么说,但我的淡淡笑着的表情却似乎并不能让韩子桐满意,眼看她还要说什么,我又接着开口道:“这么说起来,若诗小姐陪在元修身边,倒真是经历了不少事呢。”
她苍白的脸颊透过了一丝嫣红,却并没有被那羞涩压倒,而是柔声道:“这些年来,是经历了不少事。”
“那,你陪在他身边,多久了?”
韩若诗一听,几乎是下意识的‘挺’了一下‘胸’膛。
“八年了。”
听到她的回答,我在心里下意识的笑了笑。
也难怪,她会一直反复说“这些年”,“这些年”,她的确说得起,陪在裴元修身边整整八年的时间,不是任何一个‘女’人能做到的,即使是他的发妻南宫离珠也没有陪过他这么长的时间;而我和他,虽然当初在內藏阁时常见面,也只是见面而已,就算后来我到了金陵,也嫁给了他,笼统算起来也不过一两年的时间,比起他们两那几乎朝夕相对的八年,实在是寥寥而已。
那八年的时间,是两个正当年的男‘女’最重要的时间,他在谋图他的大业,而他的身边出现了这样温柔的她,即使拖着病体,也为他劳心劳力,甚至洗手作羹汤,也许那些夜晚,也有过红袖添香的时候,他们的过去,也许比裴元修所描述的那些惊心动魄,还有更美,更温柔的时候。
只是——
我抬起头来看着她,微笑着道:“哦,都八年了啊。”
韩若诗的笑容立刻僵在了脸上。
我很明白,今天这场宴席,是一场‘女’人和‘女’人之间的鸿‘门’宴,那么赢的手段,只能用‘女’人的手段来赢,说话都方式,也只能用‘女’人的方式。
所以,“八年”两个字,我拖得稍微长了一点。
韩若诗也不是傻子,立刻听出了那其中的滋味——
都八年了啊。
八年的时间,你们朝夕相对,他对你温柔怜惜,你对他情深意重。
可是,八年的时间,他还是没有娶你。
如果说整整八年都没有娶,那么那些朝夕相对,洗手作羹汤,温柔怜惜,情深意重,又还有什么意义?
韩若诗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而且越来越苍白,越来越苍白。
最后,她忍不住,伏在桌边咳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