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那副样子!”
我的脚步都没停,只做没听见跟着扣儿走进了荣静斋。一进屋子,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屋子中央垂下的半透明的帘子遮住了大半的场景,只能隐隐看到稳婆和几个嬷嬷在‘床’边忙碌着,一盆盆热水从外面端进来。
常晴坐在外间,虽然已经傍晚将夜,她还是出了一头的汗,正用手绢轻轻的擦着。
我走上前去:“皇后娘娘。”
“你回来了。”
她看了我一眼,点点头:“事情办得怎么样?”
“都还顺利。”
“回过皇上了吗?”
“微臣刚从御书房过来。”
“嗯,好。”
我们的谈话立刻就被里面的喊声打断了,我抬起头,隐隐看着‘床’上的‘女’人双手反握着‘床’头的木栏,拼命的挣扎着,喉咙里发出了压抑的声音,好像是痛得狠了,声音都有些破了。
虽然痛的是别人,可我还是立刻出了一头冷汗。
我俯下身,小声的道:“云嫔她,还好吗?”
常晴用手帕擦了擦鼻翼两边的汗,道:“稳婆说她调养得不错,胎位也正,剩下的——就看她自己熬了。”
是啊,‘女’人生孩子,什么都是空,只有自己的煎熬,才是孩子的保障。
不过,叶云霜……
我抬起头来看向了里屋,里面的人来来去去的显得很‘乱’,只能隐隐看到躺在‘床’上的人影,平时她那样的娇美‘艳’冠群芳,想必这个时候是极狼狈的——不管什么‘女’人,在生孩子的这一刻都是平等的,一样的痛,一同的煎熬,一样的期盼,可她呢?她是宗‘门’派进宫的人,这个孩子,在不在她的计划之内?
她想的是什么?
这个孩子的将来,又是什么?
想到这里,不由的觉得‘胸’口阵阵发沉,屋子里也显得有些憋闷,常晴看见我越发不好的脸‘色’,柔声道:“你也忙了一天了,想必也乏了,去歇歇吧,这里也不用你守着。”
“……是。”
她的话也的确有理,其实我过来也真的帮不了什么,只是听着一个‘女’人为了自己的骨‘肉’而挣命的嘶喊,越发让我觉得心惊‘肉’跳,只能逃似的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转头,就看到另一边的刘漓,正站在‘门’口,一脸茫然的望着这边。
那种眼神,空‘洞’得几乎让人心疼。
我只觉得心里几乎都跟着痛了一下,下意识的往她那边走去,而她也看见了我,很快换上了一副淡漠的表情:“岳大人。”
“和嫔娘娘。”
她对着人,总是一副竖起高高的盾牌,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可现在,我却觉得她的盾牌很脆弱,那种原本冰冷的气息中,似乎透着一股浓浓的哀恸,让人只是靠近她,就不由的觉得压抑起来。
不由的想起了之前,我来找她的那一次。
我无意识的开口道:“娘娘想过自己将来要有一个什么样的孩子吗?”
“我?”
她好像听到一个笑话:“我要有什么样的孩子?”
“……”
她说着,抬起头来看着叶云霜的屋子,冷笑道:“你真的觉得,我还会有孩子吗?”
她笑得越冷,眼底的哀恸越深。
我恍然明白过来。
她的年纪已经不小了,而皇帝对她的恩宠早已随着父兄的身亡过去,对于子嗣,她几乎已经绝了念头;而她还和别的嫔妃不同,别的嫔妃多少还有家人,亲情聊以慰藉,可她,在这苍茫天地间几乎是孑然一身,即使有一个权倾四海,富有八方的丈夫,但——
这个丈夫,并不属于她一个人。
那种深入骨髓的孤独,只有她自己能明白。
其实,我不是没想过将轻寒的身世告诉她,可裴元灏之前给我的警告,让我始终却步,毕竟现在轻寒还在朝为官,他还有他的梦想要完成,于公于‘私’,我都不敢轻举妄动。
想到这里,我只能旁敲侧击的道:“刘大人生前曾经提过,娘娘似乎还有一个弟弟……”
“弟弟……”
她自己也愣了一下。
过了一会,苦笑道:“我几乎已经忘了他了。”
刘毅说他们的三弟送人的时候,刘漓年纪还小,对这个弟弟没什么印象,也谈不上感情,果然是如此的。
也许,正是因为她这样清冷的‘性’格,才会有这样清冷的人生吧……
这时,我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道灵光。
她已是孑然一身,在这样的繁华之地却始终清冷如一,如果能有一个亲人——哪怕是虚假的亲人在她的身边,也能解她的寂寞。况且,这样无助而孤单的人,让人来照顾她,还不如让她去照顾人,被需要的感觉,会比无助的感觉更好。
更何况,现在叶云霜即将产子,之前常晴就已经有过安排,打算让叶云霜搬到靠近景仁宫的云华殿,方便照顾皇子。
实际上,也是为了防一些人。
如果,二皇子可以跟着她,然后她跟着叶云霜,一同到云华殿……
想到这里,我抬起头来看着她,慢慢道:“娘娘,可曾去看望过贵——看望过二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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