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对视了一眼,陈甫轻轻的点了点头,道:“得罪了。只是草民听说,太上皇在病重时,一直是大人在‘侍’奉。”
我听得脸‘色’一变。
原来,他们说的,不是裴元灏,而是太上皇裴冀。
奇怪,裴元灏如今已经登基数年,天下凡呼万岁,自然是指他。为什么刚刚他们说起的皇帝,却是太上皇裴冀?
这样,可是够得上欺君之罪的!
而且——说起来,已经许久没有人提起过太上皇了。裴冀自从夺嫡大战之后,一直在皇城最深的一个内宫里休憩养病,身边所用之人都是皇帝亲自调派,极少与外界接触,只听说皇帝留下了当初陪着太上皇打坐炼丹的那位术士,让他这些年来一直为太上皇行禳星续命之术,但到底情况如何,外人已经无从得知了。
他们突然提起裴冀,让我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跟申恭矣请他们回来,有什么关系么?
我心里想着,脸上还是平静的表情,说道:“下官‘蒙’太上皇青目,得以‘侍’奉太上皇一些时日。”
“听说,太上皇的传位诏书,也是大人找到的?”
“……是,是下官和,和前任太子一同找到的。”
“那,皇上可有口谕?”
“没有口谕?”
“可曾提起过皇家四子?”
“没有。”
“那,诏书上所云,皇长子裴元辰,大人可曾听太上皇提起过?”
“不曾听太上皇提起。”
他们问一句,我答一句,简简单单,也不拖泥带水,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后背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被风一吹,连衣衫都浸湿了,透心凉。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要问的,不是遗诏,也不是口谕。
他们要问的,是这个龙椅上坐的,应该是谁,而不应该是谁!
这几位老将军虽然已经卸甲归田多年,但到底老沉持重,在军中也极有威信,如今裴元灏远离皇城,身处边远之地,万一出什么事的话——
那几个老将军也感觉到我的嘴严,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沉默了下来,我说道:“几位,若没什么事,在下就先行告辞了。”
说完,便转身要走。
就在我刚刚转身,准备回自己的帐篷的时候,陈甫突然开口叫住了我:“岳大人。”
“陈老将军还有什么‘交’代?”
“这几天,太后她老人家的心情都不太好,我等也不得召见,还劳烦岳大人替我等带一句话给太后。”
“什么话,请说。”
陈甫看着我,一字一字的道:“儿行千里母担忧。”
儿行千里,母担忧?!
我听得心狠狠的跳了一下,这句话——他们是什么意思?!
就在我睁大眼睛,愕然的看着他们的时候,陈甫已经朝我拱了拱手,转身走了。
。
在拒马河谷的第一个夜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我睁大着眼睛,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看着头顶雾‘蒙’‘蒙’的帐子,一夜都没有睡着。
陈甫最后的那一句话,始终在我的脑海里翻腾着。
儿行千里母担忧。
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说裴元灏离皇城千里之遥,还是——另有一层意思?
如果是另外的那层意思,那,他们怎么会知道的?
我越想,越觉得心里煎熬,整个人如同置身油锅里一般无法安静,终于按捺不住起了‘床’,水秀却还在旁边呼呼大睡,我小心的披了衣服,撩开帐子准备出去。
刚刚撩起帐子,一阵风从外面吹了进来,顿时吹得我哆嗦了一下,天还是黑的,只有远处的大地的尽头似乎隐隐透着一点天光,却也照不亮着周围,只能看到河谷周围,山势高耸,在夜‘色’中仿佛两边的两头饿虎,朝着中间扑食下来,凶态毕‘露’。
我被吓得心里都跳了一下。
苞原隰险阻结营,是兵家大忌,虽然孙靖飞说,那是战事才要考虑的,如今只是‘春’猎,不必顾忌兵法所云,但——
这一次的‘春’猎,真的只是‘春’猎吗?
万一,他们要猎的,不是林中的野兽,而是另外的,更重要的东西,那这样的布局,岂不是——
这样一想,我觉得心里那股‘阴’影更加重了起来。
这件事不是小事,如果等到出了大事之后再来解决,可就为时晚矣!
这样想着,我突然想到了傅八岱给的锦囊——
第一个锦囊,已经被他的一个玩笑废了,但第二个呢?如今的局势虽然不是千难万险,但却是一个危险的引线,有可能引起惊天的剧变,我是不是应该想想办法?
想到这里,我索‘性’走回‘床’榻边,小心的点燃了一旁的油灯,拿起那个红‘色’的锦囊,咬了咬牙,拆开了。
里面,仍旧是一卷细长的白绢,展开一看,上面仍旧是五个行云流水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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