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或许是个莽夫,但是这个莽夫似乎天生就适应残酷无比的战场。
“李伯伯,”眼见城门下不断涌出的敌军,李宽忽然对身边的李靖道:“接下来大军的指挥权,本王将交给您,如何把控战局,便是您的事情了。”
“楚王殿下,您又要干什么?!”听过李宽的安排,李靖现在心头忽然生出一种巨大的危机感。
这混账玩意儿该不会是想……
“姜盛!袁天罡!契苾何力!”此时依旧扭过头的楚王殿下,压根就不再去管身后的李靖,他直接对自己的家臣下令道:“集结黑甲军,随我杀入城内!”
“楚王殿下!”窦师纶要是早知道这臭小子是这么个小疯子,他说什么都不可能让他出长安:“老夫暂且不论这不断出城的突厥大军,就光那定襄城头的弓弩手,也够您喝一壶的!”
“怕什么!”李宽闻言瞥了一眼窦师纶:“让弓弩手跟紧前军,对城头进行压制。”
“……”窦师纶实在是懒得再去对楚王殿下简陋到不能再简陋的攻城计划进行任何吐槽。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随后从背后的箭囊里取出一支特制的响箭,随后将其射向定襄城内的方向。
"呜——"箭矢发出一阵凄厉的哨声,虽说射程相较于普通弓箭来说较短,仅仅只是在空中飞行了一小段距离,便因为后继无力而落在了地上,但是引起的动静倒真不算小。
“窦叔儿,你干嘛?”李宽看着窦师纶此番举动,只觉一阵摸不着头脑。
“殿下,整队,准备冲锋吧。”窦师纶重新引弓搭箭,再次射出没发响箭后,他转而丢下长弓,接着拿起挂在马上的长矛,随后向默默跟在李宽身边的姜去道:“姜公,万有劳您了,切记,万不可离开楚王殿下身边一步!”
“唯!”大战在即,姜去满脸肃容应下了窦师纶的嘱咐。
“药师兄,薛万彻和他手下的一千三百骑,老夫就交给您了,一会儿劳烦你率领大军跟随在我身后,见机行事!”窦师纶随后又看向李靖,言简意赅道。
“可!”李靖点点头,表示领会了对方话语中的含义:一会儿如果有机会你就压上全部身家赌一把(要是能打我就打),要是眼见事不可为(要是不能打),您就赶紧带着我家的混账殿下跑路(老夫就转身带着楚王殿下这瘪犊子撒丫子麻溜儿的跑路)。
此战按照战前部署来看,这很可能是李靖大将军生平最为憋屈的一战了……
“唯什么唯,可什么可啊?你们能不能让开,本王要去冲阵啊!”李宽看着两位看架势打算英勇赴死的大家臣,以及还有一位神情严肃的大将军,顿感一阵无奈:“喂喂喂,不要这样,咱们是来砍人的,不是被人砍!你们一个个的,都苦着一张脸做什么?!”
不管楚王殿下如何心大,但是身为家臣,在如此危局之下自是不可掉以轻心,最后看了一眼张牙舞爪的楚王殿下,披甲执矛的窦师纶缓缓转过身,抬头看了一眼定襄城头上的金狼旗,接着附身猛地一夹马腹,一人一马率先冲了出去。
“今日我等放马血战,为楚王,更为大唐!”随着窦师纶的这声怒吼,他身后,隶属于楚王李宽的八百部曲,如同一道钢铁洪流,迎面撞上了定襄城外刚刚出城准备作战的突厥骑兵!
定襄城下,一时之间烟尘四起,当大战爆发开来,便是血与火在交织,刀兵与刀兵的碰撞,尽管窦师纶只是率领了八百黑甲重骑,面对城门处近万的骑兵本该处于下风,可奈何楚王的家臣部曲,一个个在兵员素质上那是远超突厥人的。
所以双方一对上,就是一面倒的局势——由窦师纶带头冲锋的黑甲军,冲杀起突厥人的军队来,就犹如热刀切割黄油一般,仅仅只是片刻功夫,倒在黑甲军马下的突厥人便不胜其数,原本在城头准备离去的颉利可汗,见此情形,下意识地眯起眼,随后他他果断下令:让城墙上的弓箭手往下面放箭。
颉利无所谓会不会因此而误伤自己人,在他看来,纵然己方死伤远超敌方数倍,可只要赢得此战,那么一切就是值得的。
况且若是能够活捉这个大唐楚王,他的所有损失,自然会由李世民来为其买单。
颉利不相信,这么出色的儿子,李世民会舍得让他死在草原。
“哼,突厥人果然开始朝城下放箭了,颉利这狗东西,还真是够心狠的! ”远处,看着颉利调动弓箭手对城下进行无差别攻击,李宽想也没想,便命令那一千五百弓弩手紧跟黑甲军步伐,来到定襄城下,三百游弩手一边支援黑甲军,一边时刻防备想要趁机摸上来的小股骑兵,剩下的人则是朝着城头不断放箭,势必要在城门下这块战场上,将对方的弓箭手给压制住。
另一头,李宽看了一眼身边一言不发的姜去,忽然道:“姜公,本王知道你担心本王的安全,可是打仗就是如此,越怕死越容易死,况且本王是皇族子弟,这种时候不亲自冲杀在第一线,都对不起那些跟着本王来此搏命的士卒!”
“殿下,您只管冲杀。”姜去此时突然看向李宽,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决绝之意:“只要老夫还活着,您就不可能遇到什么危险。”
“瞧您这话说的……”原本还打算再来两句“掏心窝子”的话,让姜去打消顾虑然后陪着自己冲到窦师纶前面去,好挣回面子的楚大王,此时总算是良心发现,开始有个“正形“了:“就本王这身手,等闲百人近不了身!您何必这么担心我呢?”
“您能说出这番话来,就足够让人担心的了……”姜去还是一如既往的毒舌,他看着带着黑甲军一路势如破竹,摧枯拉朽一般,即将杀入城门处的窦师纶,又不禁感慨道:“窦公这样的身手,便是比之张帅当年,也怕是不弱分毫了……”
“过了啊过了啊,”李宽虽然不想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可是张须陀有多猛,他心中还是有数的:“张大帅那是何等的绝世猛将,而我家窦叔儿不过陇右一书生……嗯,比不得……比不得……”就在李宽说话间,忽然,变故再生——只见定襄城内,不知何时竟然升起了阵阵黑烟,李宽等人哪怕是隔着高高的城墙,此时都能看见城内的四起的浓烟之中,夹杂着若隐若现的冲天火光。
“我靠!窦叔儿还有这一手?!”李宽此时终于明白窦师纶当时为何射出那枚奇怪的响箭,同时也隐约领悟到了窦师纶与李靖所说的“见机行事”的含义。
由窦师纶在城下放马血战,李靖带着大军在后方压阵,做出一副时刻准备破城而入的姿态。
这一切的一切,只是为了吸引城内颉利的注意力。
真正的死手,是城内的引起骚乱的那些人。
果然,在见到城内狼烟四起,李靖当即便下令:全军压上,务必攻克定襄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