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大唐小王……不对,是大唐小霸王——楚王殿下提剑放出豪言,大殿之上,一时之间变得落针可闻。
裴寂和魏征,此时的心情很是复杂。
一个作为李渊的铁杆心腹,一个作为隐太子李建成的前任幕僚,他们二人看着殿上这两拨敌众(李二方)我寡(李宽)的反贼,,难免心生荒谬之感。
难道说这就叫“天道好轮回?”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武德九年的那阵风,终于是吹到了今日这大殿上……
“竖子,你也要学朕吗?!”——此时盛怒之中的李二陛下,只觉得两年前的玄武门之变时,自己射向大哥李建成的那支箭,似乎跨越了时间,来到当下,一箭正中他的眉心。
“爹,您别整得这么吓人。”李宽挑了挑眉,嘴上说怕,可行动上却没半点怕的意思,只见他提着长剑走到袁天罡面前,再次横剑于对方颈上:“本王听闻道家不是向来讲究"清静无为"么?怎么,如今连这个都要改了?袁道长,你是有多着急欺师灭祖啊?竟然敢来趟这趟浑水?不过说起来,你还得谢谢咱,不是本王今日出来搅局,你以为此事过后,你能独善其身?”
跟聪明人说话,话只用说一半,点到即止的楚王殿下,懒得再去看浑然大悟之后的袁天罡,此刻脸上的惊骇莫名,他转头望向满脸泪水的李恪和一脸震惊的李承乾:“小恪,你记住啊,二哥这回要是栽了,你可千万千万别挟私报复,咱们等得起,十几二十几年的,等熬走了咱爹,再来清算也不迟。”
虽然李宽这话表面上是说给李恪听的,可听进去的人,还有太子李承乾。
当然,李二陛下此时的怒火已经到顶了,尤其是听闻自己的好儿子打算最多用个至多二十几年就熬走自己,如今刚到而立之年的李二陛下,再次有被对方所体现出来的孝道所孝到。
“这竖子……这竖子……”李二此刻浑身上下都打着哆嗦,眼下唯一能阻止他上前痛揍李宽的原因,就是这殿内还有诸多大臣,当然,还是那句话,如果魏征和裴寂不在,楚王肯定是又要绕柱了。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让李二和几位大臣,不禁心中凛然。
当向来好脾气的太子殿下,将视线慢慢移向袁天罡的时候……
此举无声胜有声,今日殿上为臣者,尽皆收到了来自储君的暗中警告。
“楚王殿下!”袁天罡眼下是真的慌了,他甚至不顾脖子上横着的长剑,当即起身跪坐,朝李宽拱手道:“臣今日还不曾为三皇子殿下相过面……”
“没事,给他相,给他相!”李宽好似非要胡搅蛮缠一般,他一边说着,一边再次背过身去,朝闻言有些发愣的李恪招招手:“小恪,过来,袁道长今日非得抖搂几手“道长道长”,你就看在二哥打掉了他这半口牙的份上,来让他相上一相好了。”
“哦……”如今已将二哥视为依靠的李恪,当即也没多想,径直来到了李宽身边,老老实实站定。
“先生,请吧。”李宽朝身边的弟弟抬了抬下巴,示意袁天罡继续。
“……”袁天罡不得不承认,他已经被自信的楚王殿下给整不会了。
“陛下,这……”袁天罡将求助的目光看向李二。
而李二陛下刚刚还震惊于,自己最老实的太子今日陡然展露的驭下之道,同时,他也被李宽如此反复的做派给激得心中躁狂,于是口不择言道:“逆子!你到底想做什么?朕命人给恪儿相面你要闹,如今你却主动起来了?”
“爹,我可没这意思。我这不是堂前尽孝(流于表面的尽孝形式)嘛,”头一回被叫“逆子”,李宽也不打算留什么情面了,此时他已经将长剑从袁天罡脖子上收回,正无聊地旋转手腕翻剑花:“我只是奇怪,爹你想个什么样的结果?
如果小恪被相出有那九五之尊的命格,爹你是打算废了大哥,立小恪为太子还是说将小恪发配边疆,等着他将来被一些有心之人利用,举旗造反时将其一杀了之?
还是说,相出小恪不过是个富贵闲人,所以当下您也安心,这殿上几位大臣也收了心思,你好我好大家好?只是就剩下小恪,从此既察觉到您给他的父爱,其实向来都是有条件的,余生都处在在失望之中,忍受着旁人对他的嘲讽:血统尊贵又如何?还不是虎父犬子,贻笑大方?
怎么?我的弟弟,他的人生,就活该早早被你们左右?”李宽说到此处,想要发怒的李二早已经不知何时息了怒火,至于其他人,李宽的目光扫到谁,谁便会不自觉地低头。
哪怕是长孙无忌,此时面对外甥仿佛洞穿人心的目光审视,他也不自觉地避开视线,心中戚戚然。
这竖子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气魄?
“要我说,何必那么麻烦?”既然没人接自己的话题,李宽便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爹,您呐,跟袁道长那是相逢恨晚啊!
您当初在陇右,被人说有‘龙凤之姿,天日之表’的时候,您就该把袁道长叫来,问他是不是真有此事。若是没有,您就该认命,老老实实当一个世家贵公子,还怂恿皇祖父起什么事?
再者,或者大哥出生的时候,还有我出生的时候,您怎么没把袁道长叫来?
看看我大哥是不是命格无双,配不配当您的嫡长子啊。
顺便看看我这个天生反骨的逆子,对,你看我把这个忘了。”李宽猛地一拍脑袋:“当初若是有袁道长相看,您得了我这么一个逆子,直接溺死不就好了?干嘛还送回陇右交给祖母亲自抚养?我自幼体弱,差点夭折,要不是祖母费心尽力,仔细照料,可能这世上早就没我李宽了,如此说来,我活到今天,好像对谁都不算好事啊。”
“二哥!”眼下泪流满面的李恪,忍不住大声道:“我有二哥这样的好哥哥,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宽弟!”一旁同样早就泣不成声的李承乾也忍不住上前道:“大哥有你这样的好弟弟,何其有幸!”
兄友弟恭的场面,加上李宽的那番诛心之言,让原本还觉得自己理直气壮的李二陛下和他的大臣们,顿时噤声。
但楚王殿下已然是杀疯了:“还有啊,”那个从前在李二陛下面前从来都是撒泼打滚再求饶的楚王殿下,此刻已经挺直脊梁,怒视李二,嘶哑着喉咙道:“两年前,当您打算发动玄武门之变的时候,为啥没把袁道长叫来?让他替您算上一算?行就接着举事,不行,那就偃旗息鼓,引颈待戮!
左右不过‘此乃天命’四个字,既如此,您又何必抗争呢?
如果一切皆是命数!
那么,当年那个十六岁出山勤王,便闻名天下,后来更是自隋末十八路的烽火狼烟中,涿鹿中原,最终定鼎江山,被万人传颂的盖世英雄的李世民,不过是一个仰仗着‘天命在我’,才创下惊天伟业的幸运儿?!
既如此,那可当真是天大的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