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她的小情绪,懂他的脾气,也懂她的无情。
可正是因为太懂了,所以怕。
“你先把伤养好,养好了才能去找她,”徐君珩站在一旁,轻声规劝着。
徐绍寒闻言,无奈笑了笑:“找回她的人,也找不回她的心了。”
他伤她太深了。
太深了。
光是丧子,便能断送了他们之间的一切情爱。
他比谁都清楚,孩子在,她们尚且还有可能。
若孩子不再,她们之间,只怕连陌生人都不如。
自知晓安隅怀孕开始,他每日每夜都在祈祷、祈祷这个孩子能够平平安安的生下来,这样他们之间的婚姻尚且还有缓转的余地,可未曾想到老天并不怜悯他,并不可怜他。
在他们婚姻最为艰难的时刻,夺去了这个孩子,阻断了他所有的念头。
安隅走了,离开了首都,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离开了徐绍寒,离开了徐家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圈子里,她想要自己的生活,所以她远走高飞抛弃一切。
所有离去,都不可能是平白无故的,这必定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逃离。
“来日方长,”徐君珩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宽慰之意。
“世人都以为来日方长,可人生从来都是乍然离场,”他开口,话语带着哽咽。
良久,这人坐在轮椅上抬手抚上脸面,徐君珩见此,挥手屏退了所有佣人。
良久之后,这个压抑许久的男人在一瞬间好似找到了突破口:“无人知晓我此生过的艰难,自我跟安隅婚姻不睦开始,年幼时分的那场绑架案没日没夜都在我脑海中上演,闭眼便能见到那些绑匪将周家人一个一个的割喉,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在我跟前,看着他们死不瞑目,看着他们死无全尸,看着那群绑匪将他们解尸,那是我一生的噩梦,一生难以抹去的噩梦。徐家所有人都说我欠徐子矜的,可我欠谁的?我才十岁,经历人生惨痛,还欠了徐子矜四条人命,你不知道当安隅问我有何难言之隐的时候,我多想告诉他,可我不敢,我不敢忆起那段惨痛的过往,我不敢告诉她,我肩头背负了四条人命,我不敢告知她,我让周家一家四口死无全尸。”
“你说?我欠谁的?”
“安隅说她只想做个平凡人,可我也是个平凡人啊!我也会痛,也有七情六欲,也会痛不欲生,我明明也是个平凡人啊!”
徐君珩拧眉,掩住了那欲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抬眸将泪水逼了回去。
“不能因为我生在天家,就断定我此生无情无欲不会痛啊!”
他与徐绍寒皆是天家儿女,所以,徐绍寒的痛,他都知晓,徐绍寒的难言之隐,他更懂。
世人总说帝王无情,可帝王并非无情。
只是、顾及的太多。
指缝间,男人的泪水偷偷溜了出来。
他太痛了,痛到难以呼吸,痛到夜间辗转难眠,痛到闭眼都是噩梦。
年幼时的那场绑架案和安隅离去时的那句那便死吧,如同梦魇似的纠缠了他半个月,这半个月,徐绍寒瘦的不成人样,半个月,这人好似老了十来岁,周身阴冷的气场在这段时日里更加厉害。
安隅的离去,带走了这个男人的灵魂。
带走了他的深情。
带走了他的温暖。
安隅将徐绍寒扔进了冰窖里。
即便是他冻死,这人也不会回头。
“我懂,”徐君珩开口,话语隐忍轻颤。
他抬眸望向远方。
无定处。
这日夜间,徐落微在外归来,进了徐子矜卧室,推门而入,乍一入眼的便是这人立于窗边端着酒杯的消沉模样。
她反手带上门,站在门边许久,才跨步过去。
伸手,接过她手中酒杯,阻了她想当一个醉鬼的心思。
徐子矜望向她,目光微微飘散,望着徐落微片刻,猝然一笑:“怎?连酒都不给我喝了?”
“买醉解决不了问题,”徐落微伸手将酒杯搁在一旁。
徐子矜扶额浅笑:“那什么能解决问题?”
徐落微望着她,薄唇紧抿。
其实、若是细看,定能看出来徐子矜与徐家子女其实是不像的。
徐君珩也好,徐落微也罢,唇瓣都是浅薄的,特有的无情之像。
而徐子矜与他们不大相同。
徐子矜沉默良久,伸手从包里掏出一张机票,放在茶几上,缓缓推到她跟前。
徐子矜见此,愣怔了片刻,而后猝然失笑,笑着笑着,便哭了。
“准备卸磨杀驴?”她问。
“我是为你好,”徐落微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