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廊里传来脚步声。
苏酒下意识倒在软榻上,拉过绒毯盖住自己。
开锁声响起,槅扇“吱呀”一声被推开,她悄悄睁开眼缝,来人剪影冷峻高大,正是颜鸩。
珠帘外,颜鸩一眼看见少女扑闪的眼睫。
他假装没察觉般踏进寝屋,将手里端着的托盘放在小佛桌上,又在软榻边坐了。
他挑亮烛火。
屋子里亮堂起来,少女和衣而睡,火光跳跃在她白皙清媚的小脸上,眼尾晕染开淡粉绯色,能隐约看见睫毛间隙的水光。
唇珠宛如樱桃般艳丽,他这辈子大约无论如何都看不够她的容色。
苏酒能察觉到男人温和缱绻的视线。
被这样盯着打量是一件很煎熬的事,她正盘算如何不经意地“醒来”,早就饿瘪的肚子却不争气地叫出了声。
空旷寂静的寝屋里,那两声叽咕格外清晰。
苏酒急忙捂住肚子,小脸红透。
颜鸩收回视线,嘴角难以自抑地翘了翘。
他假装没有听见那令人尴尬的声音,温声道:“你们中原讲究过大年初一,我命人包了些饺子,各种馅儿的都有,你尝尝。”
红漆托盘里盛着两大碟饺子,还有几碗不同的酱汁。
苏酒没跟他客套,盘膝坐在榻上,拿起筷箸认真地夹了一个塞进嘴里。
她一天一夜没吃东西早就饿得不行,没怎么注意饺子的味道,很快就吃掉了半盘。
饱腹之后,她抬眸望向颜鸩,对方正平静地注视着她。
她轻声:“你要不要尝尝?”
“我吃过了。”
“哦……”
苏酒又夹起一只饺子,听见颜鸩淡淡道:“我与裴卿城商议过了,南疆绝不可能向大雍投降。小酒,你是南疆的女帝,两国相争各为其主,你不应该接近萧廷琛,更不能喜欢他。否则,你就是背叛这片土地。”
苏酒本来还想再吃一点,听见他这席话,顿时胃口全无。
早在她待在萧廷琛身边时就想过这个问题,她以为她不提起别人也不会提起,她抱着逃避的心态去喜欢那个男人,殊不知这个问题终究还是会被人拿到台面上评说。
她是南疆的女帝,是这片土地名正言顺的主人。
如果她率领南疆投降,那么她就等同背叛列祖列宗,就等同背叛自己的母国。
她不想担负这样沉重的罪名,所以她把是否投降的决定权交给了十位诸侯。
而现在颜鸩给她的答案是否定的。
少女缓缓放下筷箸。
一股无言的疼痛在心底深处蔓延,她捂住面颊,声音虽然依旧平静,却已然镌刻上浓烈的心酸与悲哀:
“颜鸩,你本可以登基为帝,可是你却将我安排在那个位置上。除了喜欢我,还有一个原因便是萧廷琛吧?你知道我与他的过往,你怕我再度爱上他,所以你让我来做南疆的君王……这个位置看似至高无上、权倾天下,实际上那顶帝王冠冕却是世间最沉重的枷锁……于国于家,我都失去了和萧廷琛在一起的资格。”
她太蠢笨,竟然这个时候才领悟到颜鸩的用意。
烛火跳跃。
花窗外落了细雪,细细簌簌的雪影投落在高丽纸上,有种凄迷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