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钺偏头,看到了贺影心牵着贺境心的手,边上围观的人,议论纷纷,有些在议论新娘子牵着妹妹出嫁,是不是不合规矩。
三个人都听到了,只是三个人都选择了无视。
贺境心被送上了花轿,贺影心这才返回去,上了牛车,拿细竹竿抽了抽大牛的屁股,大牛就拖着那二层木架子板车,慢悠悠地跟在了花轿后面。
围观的百姓:……
长见识了啊!
谁家出嫁,花轿后面跟着这么个牛车啊!
贺境心坐在花轿里,周围入目可见是一片红。
她租住的客栈是在平康坊,宋宅在永宁坊,两个坊之间隔得并不算远。
贺境心坐在轿子里,忽然觉得有点唏嘘。
几天前,长安城的老百姓,看了一场盛世花嫁,结果引出了一起众目睽睽之下的密室杀人案。
那时候,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案子最后落幕,竟然是以她这个嫌疑人坐上花轿,嫁给当时负责此案的大理寺丞为结束。
贺境心不由得开始想一个问题,那就是花轿在行走的过程中,傅棠在想什么呢?她那时候知道左相夫人的绸缪吗?若是知道,又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出嫁的呢?
贺境心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轿子就落了地。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都伸长了脖子,盯着宋钺掀开轿帘,将手伸进了轿子里。
所有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宋钺从轿子里牵出了一只手,然后是新娘子整个钻了出来。
所有人都“呜呼”一声,松了一口气,气氛变得更加热烈起来。
前些日子,因为傅棠出嫁,那些直面血腥场面的百姓们,可算是走出了心理阴影。
贺境心就这么被簇拥着,和宋钺一起进了宋宅。
因为是皇帝赐婚,皇帝还派出了万福公公前来观礼,贺影心站在前面,绷着一张小脸,看着姐姐和宋二拜了堂。
万福公公这才站起来,宣读了皇帝的口谕。
文绉绉一大堆,总结起来就一个中心思想:你们是朕赐的婚,女才郎貌,天作之合,希望你们婚后和和美美,忠贞不渝。
最后,万福公公让小太监呈上来一个托盘,托盘上是一柄通体莹润的玉如意。
“宋大人,贺姑娘,这是皇上送给你们的新婚礼物,收下吧。”万福公公面带微笑地道。
宋钺就上前一步,伸出双手去取那柄玉如意。
所有人都羡慕坏了,尤其是来观礼的同僚们,和宋钺能攀扯上关系的,都来讨杯喜酒喝。
宋大人这是简在帝心啊!非但皇帝亲自赐婚,皇帝还随礼了!
然而,就在众人对宋钺投以羡慕嫉妒恨的眼神时,变故忽然发生了。
宋钺接了玉如意往后退了一步,那一步也不知道是不是绊倒了自己的衣摆,整个人踉跄了一下,手里的玉如意没拿稳,直接哐当一下落在了地上。
玉如意就这么,在所有人目瞪口呆之中,摔成了两半。
所有人:!!!
宋钺:???
万福公公的脸色,瞬间落了下来。
只有站在后面,头顶红盖头的贺境心,反而有一种,另一只靴子落地之感。
万福公公捡起地上摔坏的玉如意,带着小太监回宫去了。
看热闹的宾客们,纷纷找借口散了。
于是原本热闹的宋府一下子冷清下来。
喜房内,贺境心想要自己掀了盖头,但被喜娘按住了,硬是让宋钺掀了,又盯着他们喝了合卺酒才心满意足地拿了喜钱走了。
宋钺和贺境心,四目相对,宋钺的眉心皱着,他低头又去看自己的手,显然还有些怀疑人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把皇帝的御赐之物给摔了。
“贺大丫,我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宋钺一屁股坐在了贺境心的身边,一脸担忧。
贺境心:“明日大概就能知晓了。”
宋钺看着贺境心如此镇定的样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贺境心真诚地看着宋钺,“怎么会,我本来都要走了,不是你把我给坑回来的吗?”
宋钺:……
宋钺心虚地闭嘴了。
“那什么,我知道我不厚道,但事已至此,你只能和我凑合一下了,我知道你不待见我,但你仔细观察观察,我也是有优点的。”宋钺道。
贺境心盯着宋钺,直把宋钺盯得额头冒冷汗,“你说得对,凑合过呗,还能离咋地。”
贺境心翻身上床,霸占了大半个床铺,拉了被子盖上,“先休息,明天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贺境心说着就闭上了眼睛。
宋钺看着自己的床,最后憋屈的,慢慢侧躺下来,占据了剩下的靠近床边的位置,没办法,谁让他理亏,他纵使再好,公主都想嫁,但对于贺境心来说,她不愿,那他就是强人所难。
这一夜,谁也没睡好,倒是住在西厢房的贺影心一夜好眠,没办法,就算她再早熟老成,也才八岁而已。
宋钺并没有等多久,才吃过早饭,万福公公就带着圣旨来了。
宋钺拉着贺境心一起跪下接旨。
贺境心凝神听圣旨,圣旨用词更加考究,并不长,但归纳下来的意思十分明确——
宋钺毁坏御赐之物,是为大不敬,这桩婚事是皇帝赐下的,在大婚之日弄坏皇帝赐的玉如意,根本就是对皇帝不满,是以皇帝罢了他从四品的官,把他贬去青州永昌县当县令,即日上任,不得有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