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要是我家水生在,说啥我也不会叫孩子这个时候还下海捞海菜,可他……”
过山嫂谈到被抓走的丈夫,又滚下泪来,转过脸望着雾气沼沼的海门岛。
丈夫死活难卜,今后要全靠她一个人拉扯孩子,挑家过日子,难处不知还有多少!想到这一层,竞抽抽搭搭地哭起来。
她这一哭,影响到岸上的一群妇女,都触景生情,更加思念亲人,面对渺渺茫茫海空淌泪。
战士们见这情景,又难过地低下头了。
尤林压了压自己的感情,大声说:“同志们,老乡们,敌人是哭不垮的,我们要挺起胸来,练好本领,早一天杀过海去,解救亲人。”
他那带有闽南乡音的充满必胜信心的话,在一群妇女的心中唤起了希望和勇气。
唐鸿烈做工作,总是像是疾风一样快。
他喝呼着战士们吃了饭,组织几个战士走门串户送来袋子。
村里的烟囱开始冒烟了,灶膛里的火苗驱赶着一天来的凄凉。
他没有满足这种景象,吃过饭,就到连部去。他知道,饭后班排长总要往连部跑,他们的老连长、侦察科长高磊吸引着大家。何况今天科长领受任务回来了呢!
他想借这个机会先把班排长的情绪扭过来,带动全连。这个工作,不能光靠舌头打滚儿,说几句大道理,还得想法儿把情绪活跃起来。
连部设在一间士打墙的房子里,中间敞厅做宿舍,东西两间西住房东,东作连部办公室。敞厅两边墙根下就地铺了干稻草,上面码着背包。
通信员把东间门板卸下来,在里面给尤林搭了一个铺,但尤林不干,说他没有传染病,干吗要隔离就在地铺上放下了背包,紧靠外边。
干部当风口子,这是老传统,尤林虽说现在身为科长,但和过去当连长时一个样,睡茅屋、住竹寮,他向来是守门。
眼下,尤林送过山嫂还没有回屋。果然像唐鸿烈所估计的,班排长们吃过饭后已经陆陆续续来到,坐在两边铺草上。
倘在平时,这伙人早把房盖给吵翻了,但今天没这个心思,都低头不语,等科长回来下达任务。
唐鸿烈进屋见这沉闷的阵势,心里打着点子,脱鞋上铺,把通信员挤到边上去。他手里提军号,坐下来掏手绢细心擦拭。
一班长陈德奎见他擦号的劲头就不痛快,因为他知道这是排长心情舒畅表现。现在是什么时候于是他就横了排长一眼。
唐鸿烈装没看见,倒捅了一下前面的二排长:“同志哥,知道吗这把号是紫铜的,贵重着呢。”
没等二排长回答,陈德奎接茬了:“排长,啥时候,还有心思鼓捣那个”
有人说话就是老唐的胜利,他要扩大战果,说:“啥时候水上大练兵,准备越海侦察的当口!今天好好擦擦,明天用它吹起床号,给大伙提提精神。唉,你说对不对”
唐鸿烈又去戳弄二排长,扭转情绪也得干部带头。
二排长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战士情绪嗷嗷叫才是练好兵、打胜仗的好兆头,就说:“老唐,你就用劲擦吧,这把号有功!侦察兵打冲锋,百年不遇,可今天就用上了。等明早你把大伙的精神提起来,我给你请个功。”
“算了吧!说他胖,他就喘上了。”三排长也跟着插起话来。
“牛皮不是吹的,火车不是推的,这本事是真刀真枪练出来的,自打缴来这把号,咱可没少下功夫。”
“别提你那个练号了,人家正睡得香,你像牛叫一样乱吼,真叫烦人。”
“就是要练那股子劲儿,知道吗硬是憋着一宿的尿,顶着星星吹,把尿化成汗,化成音儿飞掉,才能练出来。”
“瞧他说的,该多神道。”
三个排长言来语去,加上唐鸿烈故意用劲擦出的响声,使屋子里的气氛显然轻松多了。
唐鸿烈见两个排长捧场,就大咧咧地吹起他的吹号经来。
他在侦察连有年头了,大家都熟悉他那脾气,打仗象个二憨子,可脑子又实在精灵,见到啥都爱摆弄,一摆弄就会。比如,骑车子他能象马戏团那样来两手绝技,谁的手表坏了,他能免费修理,就是吃也有一套,他经常在胳膊上横摆一溜面包,一口气风卷残云地全部扫荡。
他什么都要碰,什么都敢摸,样样逞能,总是把胸脯挺得高高的,似乎一切不在话下。
有人说他吹号是“歪嘴子吹风,一股子邪(斜)气”,他的回答是:“当侦察兵的,三教九流,五行八作都得懂,有眼的能吹,有轮的能推,到节骨眼儿上谁知哪块云彩能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