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她尾音上扬,似笑非笑的看了那紧张的刘知县一眼。
咳咳,这个神态还是她在父亲身上学来的,威慑人的效果出奇的好。
果然,刘知县就开始紧张了。
六皇子一直走在她的身侧没有出声,只是那双潋滟的凤眸好奇的看这知县府衙内的景致。
这边刘知县还没有想出什么话来回答她,那边她就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六皇子扯了扯。
“她,你看,那只鸟儿是金丝雀。”六皇子指着回廊上其中一个鸟笼对她说到。
她顺着他手指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暗紫色的鸟笼里,一只全身生长着金色羽毛的鸟儿在啼叫着,歌声婉转。单单是看着那鸟儿金灿灿的羽毛和血红色的爪子,就知道它价格不菲。
她看着那笼中的鸟儿笑了笑:“殿下好眼力。不过,刘知县还是个风雅之人,”她看着那刘知县,一字一顿道,“本官在星州的时候,也没有空闲去养这样名贵的鸟儿呢。”
刘知县一遍拿袖子擦着汗一边和她打着哈哈,神色略有仓皇:“不过是闲暇时偶尔养着玩的普通鸟儿罢了,只是羽毛看着和金丝雀有几分像,知府大人若是喜欢,下官可以赠送给大人。”
她收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摇了摇头:“不必了,本官比不得刘知县,有那般闲情雅致。”
这条回廊也不长,很快便走到了用膳的花厅,刚刚踏进门口,便闻到阵阵饭菜香,早有侍女将各色菜肴端上了八仙桌,明明花厅里多多少少都有二十来人,却还是宽敞无比。她打量了一圈,暗自叹道这刘知县的一个花厅,就比她在星州知州府衙上的书房还要大上许多。
刘知县请六皇子和她落座用膳,虽然一路上走来,这知县府衙的景致十分精美,比起相府来也是不遑多让,但八仙桌上的膳食却是清淡,还以为会有什么好酒好菜招待,却也是和一个富贵人家的寻常饭菜差不多。
侍女原本想给她们布菜,被她挡了回去,她一向习惯自己夹菜,六皇子也有小安子帮忙,并不需要用到侍女。
刘知县还想和她再说些什么,一句“知府大人……”还没有说完,这会没等她开口,便被六皇子堵了回去:“刘知县先好好吃饭。太傅很早的时候就教过,食不言,寝不语。”
刘知县只好默默闭嘴。
……
吃饱喝足后,等到侍女把一切东西都收拾好后,让六皇子坐在花厅的主位上,她也不在想和这个刘知县拐弯抹角瞎扯那么多,直接跟他开门见山:“刘知县,你还和本官说一下,这酉巖县的树木都到了哪里去了本官记得酉巖县可整个星州河道的上游,上游的树木都没有了下游能不洪水泛滥吗?”
“这……”刘知县犹豫了一会,“知府大人有所不知,这树木是因为被虫蛀了所以才少了这么多,下官也一直致力于让村民们种树,但是奈何手上资金不够,所以宸王殿下和知府大人来的时候,便会见到黄沙漫天的样子。”
有侍女将茶沏好,端了上来,又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她冷笑一声,一点也不相信这所谓的理由,就连只有五岁心智的六皇子,也能指出刘知县话里的荒唐来:“刘知县,你府上回廊挂着的鸟笼子里的金丝雀,可是很贵的,你连金丝雀都买的起,还养的那么好,又怎么会没有钱款给百姓们去种树”
六皇子虽然在传言里是痴痴傻傻的,可是只有五岁心智的他,比大部分小孩子都聪明,加上他怎么说都是皇子,说的就算是童言稚语也没有人敢反驳什么,更何况这条理清晰的一番话说出来,便那刘知县无话可说。
她用食指点着桌面,慢悠悠补充了道:“况且,就算真的有刘知县所言的虫蛀,那也不可能是把所有的树木都给蛀空了吧?最奇怪的是,明明外面黄沙漫天,刘知县这知县府衙里,却是一派郁郁葱葱,鸟语花香呢。就算你说的是真的,”轻点着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她看向坐在她下首的刘知县,皮笑肉不笑道,“那么,不知道刘知县可否把酉巖县的账本拿来给本官瞧一瞧若真的是因为钱款不够种树,才让这酉巖县黄沙漫天,左恩县洪水滔天,宸王殿下就在这里,一封信交予皇上,一切问题就解决了不是么?”
刘知县满头大汗而不自知,细瘦的身材坐在夸大的梨木椅里显得格外瘦小,诺诺了半天,却憋不出半句话来。
半晌后,有人长叹了一声,在她和六皇子面前跪下了:“下官无能,酉巖县的账本早在半个月前就丢失了!”
她看向跪在地上的那人,约莫不惑的年纪,面上无须,扎着一块青色的方巾,看起来倒是彬彬有礼的书生模样。
“你是谁”问话的是六皇子,他此时把玩着腰间那枚她小时候送给他的玉佩,虽然话是在问跪在地上的男子,眼神却没有分过去半分。
跪在地上的那个书生模样的男子回答:“回宸王殿下的话,下官正是酉巖县府衙的账房先生。宸王殿下和知府大人有所不知,酉巖县的账本一直是由下官所保管,但是在半个月前却不翼而飞,遍寻不获。这会儿知府大人若执意要看账本,下官也没法给您。”
你当然给不了她,她早就让冷焰将酉巖县的账本偷走,一同交给皇上了。
她这般想着,和站在一旁的冷焰相互对视了一眼。
冷焰冲她狡黠地眨眨眼。
刘知县此时看到账房先生已经把账本不见这件事说出来了,也跟着求情道:“是啊,宸王殿下,知府大人,不是下官不肯将账本交予知府大人过目,实在是因为找不到了啊!下官所言句句属实,是绝对不敢欺瞒大人与殿下的。”
她端起来桌面上的茶盏,拨了拨茶盖,漫不经心般回了他一句:“作为一个知县,能把自己的账本弄丢了,也是一种本事。”并没有让跪在地上的账房先生起来。
六皇子也没有,继续低头玩弄着手里的玉佩,好像自己就是心血来潮问了几句话就没有了。
刘知县看着跪在地上半天没有让起的账房先生,也不敢自作主张让他起身,一时间就僵在了原地。
拨弄了一会茶盖,她状似无意地提起一件事情:“本官还是星州知州那会,好像派人让刘知县将账本给本官的手下,带回去给本官过目吧?那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一个月前,刘知县的账本应该是没有丢的不是么?”
刘知县又抬起袖子擦汗:“没有,那会账本还在,只是下官想让账房先生把历年的账目算仔细了再交给大人您的,可惜……”
“哦……”她顿了顿,看向刘知县的眼里带了些笑意,“究竟是什么样的账目能让账房先生算了整整半个月难不成往年的账目都是随便算一算的嘛?而且,这账本丢的时间未免太过巧合,本官刚才从靖府回来,刘知县你就跟本官说账本丢了。”
刘知县僵了一下,还是那跪在地上半天的账房先生比他反应快些,回答道:“回知府大人的话,这账本记录下来的每一年的开支,下官每年都有好好算的,只是刘知县说爲了让知府大人您等看得更加方便,才让下官重新整理一遍,没想到竟是被贼人偷了去。”
她依旧笑吟吟的:“这样呀……”
“是的是的,大人。”账房先生跪着可能有些久了,原本挺直的背脊有些弯曲下来,看起来有几分颓废。
她笑吟吟的,端着茶盏站起身走到这个谎话连篇的账房先生面前,手腕一倾,将那盏茶全数倒在了他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