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葛蕾娜小姐,接下来该听我说了。”
“你的担心我都知道,但事实上,你放心,现在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了。”
巴维尔脸上挂起业务假笑,这种技能总能使祂更快更容易的与客户拉近距离。
“这房间中的邪祟已经被我彻底清除,被我收入囊中,你们一家再也不用担心被邪祟侵蚀。”
猪头行长半真半假的说着,邪祟自然是有的,那就是变成虫子的格里高尔,只是由于诡异气息对精神的歪曲,此时除了与他们接触最少的父亲隐约发现一些端倪之外,剩下的两人(葛蕾娜和他的母亲)都以为格里高尔只是患了一种怪病。
“但你哥哥的问题就有一些难办了,我得带他去很远的地方治疗。圣彼得堡的污浊空气和嘈杂人声并不是一个静心疗养的好地方,想让他好起来,得接受我提供的治疗方案。”
随着巴维尔的话语,变成巨大甲虫的格里高尔从房间里缓缓爬出,这是一个多月以来祂第二次跨出这座封禁祂的大门。
这次迎接祂的就没有暴躁老父亲的梆硬拖鞋和棍棒打击了。
“格里高尔哥哥”
葛蕾娜的脸上闪过怜悯与恐惧相交织的复杂表情,眼眸不自主的颤栗抖动,这是人类本能与情感矛盾的结果。
少女的肉体已经感受到诡异生物从根本上带来的恐惧,但被扭曲固化的精神依然表现为对格里高尔的担忧与爱意——毕竟格里高尔是与她最亲善的兄长。
巴维尔轻叹一口气,一个响指催眠葛蕾娜的意识,让她陷入短暂昏睡。之后转头朝身后的狰狞大虫撇了撇嘴角。
“让你亲眼看一下,我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不掺假。”
“现在你看到了,葛蕾娜小姐的精神受到了很严重的侵蚀,她根本没办法意识到你身上的问题,她的潜意识在刻意扭曲规避现实,而这种规避与她的肉体反应发生了严重冲突。”
“长此以往,她真的会彻底发疯的。”
巴维尔深邃的眼眸看着再度陷入沉默与愧疚的格里高尔,他还不至于在这点小事上欺骗懵懂无知的新生虫子。
“那她还能恢复正常吗?”
狰狞甲虫抬头用祈求的目光看向巴维尔,后者没有辜负祂的愿望,轻轻点了点头。
“只要不再与诡异气息长期接触,快则半年,慢则三五年,她就能恢复到和正常人一般无二。当然,这个速度也能加快一些。”
“只要你愿意,我现在就能将她的精神矫正回来,这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而且对葛蕾娜的精神健康没什么负面影响。”
巴维尔抬手敲了敲的祂的深黑色枞树绅士杖,祂在等格里高尔的抉择。
说到底,猪头行长也是一路混到高级诡异的存在,虽然现在身处此地的只是一道分身投影,但矫正一个普通人扭曲灵魂还是很简单的。
“好等等,如果葛蕾娜恢复正常之后,她会意识到我已经彻底变成一只大虫子了吗?”
格里高尔可怜的将目光投向准备施咒的巴维尔,后者耸了耸肩膀,给予大虫子以肯定的答复。
“当然,当她的精神恢复正常之后,自然会意识到你身上变化的并非某种疾病,而是恐怖的变异。”
“那那还是等她自然恢复吧,还请巴维尔先生不要干涉了。”
格里高尔沉默了片刻,随后轻声说道,祂现在的说的语言类似嘶嘶的虫鸣,正常人类根本听不懂,所以祂也不担心被外人听到。
主要是,祂现在还没有想好怎么面对恢复正常的妹妹。
趁着这仅有的最后还能接触葛蕾娜的机会,格里高尔缓缓走到少女的身前,无数恐怖的复眼认真而仔细的端详着这位稍显病态却仍不失美丽的纯洁少女,似乎要将她牢牢印在自己的脑海里。
“我曾经答应她每到一个地方都要给她带当地的特产。”
无言许久,细小的嘶嘶虫鸣再度响起。
“她在小提琴上很有天赋,她拉的乐曲受到过很多专业音乐教师的赞赏,我曾经发誓会供她读皇家音乐学院”
格里高尔回忆着自己那段尚且还算美好的童年与青年时期,那时祂父亲的公司还没有倒闭,家庭生活还很富足,已经有些年龄的格里高尔带着穿着白纱针织连衣裙的小葛蕾娜在宅院的花园里玩耍嬉戏。
那时幼小的两人并没有意识到生存的危机就摆在不远的将来,他们无忧无虑的在宅院,花园,乡下田庄的田野里撒野玩耍。
直到父亲破产的冰冷坏消息传遍彼得堡的每一个大街小巷,传遍乡下每一个还有正常思维的农奴。
他们的田产被银行没收,宅院及家具被催债的债主们一股脑搬空,抵掉全部农奴的一家四口搬进仅剩的一座小公寓里。
可饶是如此也没有还清全部的债务。
正在商学院攻读学位的青年格里高尔不得不紧缩他求学的时间,他拼着命花费一年功夫修完剩下两年的课程拿到学位,随后马不停蹄的找到一家工薪待遇最好同时工作强度最为苛刻的保险公司任职。
五年里,他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工作和还债之中。半年前,他偿还掉了剩余债务中的最后一笔巨款,以为之后的日子只需为家庭的开销与妹妹上学的费用而奋斗时。
无情的上天却给祂开了如此大的玩笑。
“现实当真异常残酷,不是吗,巴维尔先生。”
许久,沉浸在往日回忆中的巨大甲虫终于清醒过来,祂想要流泪,却发现自己早已没有哭泣的权力。
“当然,现实总是如此残酷的,仅仅只是一个玩笑,就令人无法承受。”
猪头人撇了撇嘴,虽然祂不是人,但并不妨碍祂与格里高尔感同身受。
如果不是因为肉体的羸弱,谁愿意走上【贪婪】的道路呢?
“来吧,我亲爱的新员工,让我们写一封告辞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