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放心,就是拼了这条老命,我也会守住张府。”管家朝张夫人投来深深的目光,这么有情有义的媳妇,佛爷早几年碰上就好了。
“别说那些不吉利的,叔。”尹新月苦笑道,虽然她也想过,张府的未来会如何残酷。
猝不及防的,老管家双膝一软,在她面前跪了下去。
尹新月惊呼出声,“您这是——”
“老头子我别无所求,只求夫人一事,”管家肃然道,“此病甚是凶险,请夫人一定要治好佛爷,如若不能,就扶助日山继佛爷之位。”
“这怕是……”尹新月举棋不定,这没准儿是张府的后事,就这样托付给自己了?
管家见她低头不语,又深施一礼,“夫人不必忧虑,佛爷未雨绸缪,早已嘱托过我……”
“叔,快起来吧,我——”尹新月下定了决心,一咬牙道,“我答应便是。”
“多谢夫人。”
“表姐,粥来了。”莫测推开房门,走到床边,端过碗热气尚存的粥。
“嗯,谢了。”尹新月头没抬道,她接过碗勺,舀起些许,轻轻吹着气,一如前几个礼拜照顾被兄弟砍伤的张大佛爷。
表姐真的变了,变得无喜无忧,宁静而又空灵,与往常活泼火热的样子大相径庭,莫测心想,她忍不住道:“你这整天盯着姐夫,他估计真能给你盯醒,”
“不是我说,咱们还得想别的办法。”
“你真以为我没想吗,听奴棍奴都把周围的郎中问了个遍,”尹新月淡淡道,心里却有些发堵,怔怔出神,“行了,这些你就先别考虑,等会儿给我弄盆水来。”
莫测又看了眼倚着床柱的张启山,他双目无神,冷峻的脸庞竟多了些木楞。关上房门前,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韵味。
走神之际,汤竟已被吹凉,她叹了口气,只得自己咽下。又拿了块帕子细细擦过,眼看汤也凉的差不多,就先喂他罢。
看着这个眼神黯淡,机械吞咽的张大佛爷,自己挑的如意郎君,不久前还能暴打西北恶霸,现在倒成了病秧子。
大小姐嘴上不免念叨:“张启山,你别装傻充愣的,我知道你听得见,哪有人醒着听不到的,看你能吃能喝能睡的,哪像个病人。”
“我警告你,你赶紧好起来,要是被我爹知道,我在北平好好的大小姐不当,跑来给人当老妈子,非骂死我不可。”
“你要是再不好起来,我就——”尹新月把手腕抬起来,露出二响环,“我就拿你的传家宝去便宜卖咯,再把回北平的火车票买了,让你人财两空。”
张启山依旧毫无反应,双目直视远处。
这几日叹气倒是习惯了,她放下手中的碗,开始拨弄手腕上的二响环,那是他在火车上给自己凑路费送出的,却变为实实在在的定情信物。
“不过这样也好。只要健健康康的活下去,不去下墓,不去打仗,就这么活着……也挺好。”她嘟囔道。
又动了些念头,大小姐不由自主地摘下手腕上的二响环,放到张启山耳边,轻轻敲了一下。
“叮当”“叮当”,清脆声连续响了两次,二响环便默不作声。
她无声地笑了,眼角却含着泪,笑着笑着,忽而感觉头越来越沉,张启山的面容也渐渐模糊。
莫测再度推开房门,这次她没有进屋,径直在门边站定,显然是迎接重要的人。
来人步履安详,气势亦是十足,遥遥看见大小姐伏在床边,美目紧闭,那“病人”却是安逸,案头水果鲜花,还有一个空碗。他轻轻摇了摇头,气不打一处来。
“瞧把你能的,大老远跑来当老妈子,”新月饭店尹老板,尹柏林连忙走到自己闺女身边,痛心疾首道,接着就是一挥手,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张启山的脑门。
“点天灯点天灯,显你啦,要不是鹿活草在新月饭店,看你能去祸害哪家拍卖地儿。”尹柏林冷声道,“你小子少给老夫装傻帽儿,知道你看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