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碧色琉璃瓦,斜斜打在西洋沙发边的雅致屏风上。象牙观音像静静注视着屋内一角霉绿的铜香炉,沉香屑兀自烧着,飘出一缕淡青色的烟来,缭缭绕绕,久之不散。空中似腾挪出各类鱼蛇虫鸟形态,令人心驰神往。
几日后,沈父来访。
“沈老板这边请。”听奴将来人迎进饭店三楼的一间客厅,“请坐。”
“恩。”沈父点点头坐下,同时也暗暗感叹这客厅的摆设,新月饭店来的也不是一趟两趟了,可无论是哪次来,这超脱烟火又不失豪奢的景象,总会让他感到窒息。不错,自己的沈家小有名气,也算是北平排的上号的名门望族了,可跟人新月饭店一比,还真不是矮了一头就能形容的。
“茶还有一阵子,您先稍等片刻。”听奴恭敬道,“小姐她……”正当她的话音未落,便被一阵银铃儿似的笑声打断。
“呀!世叔大驾光临,新月有失远迎,”尹新月走了进来,眉眼盈盈,身后是一溜儿听奴棍奴,“实在怠慢了。”
“侄女哪里的话,不必客气嘛,都是自己人。”沈父笑道,“俪婷这孩子的事儿,愚叔还得多谢你啊。”
尹新月笑道:“这个么,婷妹通情达理,早晚她都会想明白的,新月不过尽了些……绵薄之力而已。”
话虽这么说,可她自己比谁都清楚,最难受的还是当这个“说客”。若非父命难违,她一早儿就将她那钟爱的俪婷妹妹送出北平,远迹天涯。
“呵呵呵,侄女过谦了,说来俪婷这孩子也是真倔,不过现在好了……”沈父抚须笑道,“和那吴公子也是情投意合,日后你就是她的娘家人了,改天可要来吃个喜酒啊。”
“一定一定。”尹新月应付着,一手捧过下人递上的茶,递给沈父,“世叔您喝茶。”
“恩,这茶唇齿留香,回味无穷……真是不可多得啊。”沈父喝了一口,笑着赞道。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轻轻放下茶杯,朝外招呼了一声,“老五,把东西拿进来。”
“东西”稳稳落在茶几上,是两方大小不一的红绿锦盒。边上的尹新月有些诧异,这是玩哪一出啊
正想着,那个被唤作“老五”的沈家仆人已将盒盖缓缓揭开,是一条浅绿色西洋舞裙和同色舞鞋,朵朵山茶花点缀其外,端的是清丽脱俗,大有出世之美。
“唔,这是你沈姨亲自给你挑的,权当我和你沈姨的一点心意,不知侄女是否喜欢”沈父道。
尹新月自是欢喜,开始拨弄那裙。“既是如此,新月却之不恭,谢过世叔……还有沈姨了。”
“那就好,那就好。”沈父笑道,“这下真是圆满,俪婷燕燕于归,侄女你也好事将近,真是可喜啊。”
尹新月头也没抬,道:“什么好事啊?”
“这……你爹没跟你说么”沈父愕然。得,这回儿老尹玩大了,看眼前这俏佳人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他想道。
荒冢寂寥,矿道幽长,双目圆睁的天尊老母,不知何来的缥缈吟唱……初下矿山的诡秘景象无休止地反复在他的四周,尸蛾密密麻麻地撕咬着他的血肉,漫天都是扬起的粉末。直到铺天盖地的头发遇人而噬,将自己淹没……
张启山霍然睁开了眼,才发觉眼前的一切很是熟悉。熟悉的吊灯熟悉的床,以及暗色的天花板。自己,已经回到张府了。
而之前的一切,仅仅是幻觉么
他打算用手肘一点点将自己撑起,却感到手指传来的阵阵剧痛。娘诶,怎么搞的。他无力地倒在床上,又是一阵头晕目眩。
“佛爷,你醒了。”张副官一直在门外侯着,听见声响就蹿了进来。“说吧,老子发生什么事儿了。”张启山低沉道,咳了咳嗓子。
“我和八爷撤出墓室之后……”张副官如实禀告,“然后二爷亲自在他府中,用古法驱除了佛爷你手指上长出的……头发。”
“这趟万分凶险,看来是真捡了条命呵。”张启山自嘲道。“佛爷吉人天相,怎会……”张副官意识到自己说话有点欠妥,马上止住了话头,“佛爷那你现在的身体……”
“不碍事,过几天就大可放心了。”张启山道,“扶我起来。”
“如今二爷已知我们下矿,他有何表态”
“二爷说……矿山险恶,莫要自误。”张副官小心翼翼道,他看了看佛爷枕下压的佩枪,咽了咽口水。
“嘿!”张启山不禁冷笑,说实话他真的很想冲进红府里掏出佩枪,一把揪住那戏子的衣领,大喝一声“别守着你老婆画眉唱戏了,快跟老子一起去拯救长沙百姓!几十万条人命啊!”然而他并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