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家的家族继承并非是血统来决定的。但也有许多不争产的女性会选择走这条路,把女儿过继到现任掌门门下,未来继承时夺不夺权由自随她,不愿争产的女性还能与未来可能的当家姊妹相称,往后尽可过着安稳的生活。
当时霍太太有霍老奶奶撑腰得以上位,这几乎可说是指定继承,因此当时并没有太多人敢说霍太太的不是。如今霍老奶奶身体不好,一旦等到真正去世便极有可能引发十几年前早该发生的家族内斗。至今为止与其母亲对立的姨母等人都在等待可以重新掌权翻盘的时机。
吴老狗对霍家目前的状况不甚明了,但在北京那几日白沙井就有人来见他,许了他许多好处。这拉拢再明显不过,只是他一直迟疑着要不要入这趟浑水。他和霍太太在生意上有着点来往,这次霍家有事他实在不能插手,因此那几日在北京他不敢允诺,只说回长沙考虑考虑再行应答。这时候,霍仙姑出现了,对吴老狗而言,这无异是一条最好的道路,既不必得罪霍家,又能名正言顺地出资入产,再者还能顺了他与霍老太的交情;霍仙姑是现任当家的亲生女儿,虽然血统在霍家并不具有绝对权力,但她此次前来却不是为了夺利,而是为了巩固她母亲手上的产业。
“这样吧,霍姑娘。”吴老五皱着眉低声与她道,“实不相瞒,我去北京这几天霍家已经差人来找了我许多遍。我不知道你们这里面的情况,只是他们许了我许多好处……”
霍仙姑听了这个皱起眉头,问:“所以你打算帮她们吗?”
“不…我打算帮你们。”吴老狗道。
“为什么?她们应该许了你很多好的。”霍仙姑倾身向后看住吴老狗。
霍仙姑知道她那些姨母们有多厉害,还有那些婶婶与未出嫁的表姊们,一个一个等着攫住霍家的财产与实权,自己手边的钱实在是比不过她们。
“因为,第一,我与老太太有交情。第二,”吴老狗清清喉咙:“你有诚意。”
霍仙姑听到这话时低头盘算了一下,接着突然对吴老五笑道:“吴先生,你这是名正言顺呀。”
“是。”吴老五对于她的聪颖与机智笑了。
“可以,五爷够义气。”她挺着身子站起身来对他沉声道:“我主母果然没看错人。”
“霍姑娘,这话吴某可担不起。只是你要的数字实在不是笔小数目,我就是掏箱底也没那么多现钱。晚点你一准跟我跑钱庄一趟,我把票子给你,你看如何。”
“行,五爷要什么抵押?”
“抵押嘛…就…那些镯子吧。”吴老狗向她腕上指了指。
“这几只镯子?”她看着吴老狗的眼睛诧异道。她手上的这些象牙白雕花白玉手镯与琥珀对珠金炼纹饰配镯纹路虽稀有,但与她所借的数字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嗳,借你钱等于借霍家钱,这句话可不是霍姑娘你说的?况且你身上也没带什么值钱的东西吧。”吴老五放下盖碗看她站在那里拿着洒绿湖纺手帕一声不响地望着她自己的手便笑了。
确实现在霍家抵押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给他做为担保。她知道这是吴老五有意帮她,于是便柔声应道:“那么在这里谢过吴先生了。”霍仙姑褪下那几只手镯,连同一对玉耳环一起包在手帕里交给吴老五。
吴老五此番确实为了人情与交情才借她们钱,但是他借这笔钱给霍家无异于是赌。霍家这房若是不济事,这钱恐便是有去无回了,即便拿她们被夺权后所剩的私房产业与古董,也未见得能偿还得了。
“那么,霍姑娘留下用饭吧。时不不早了,吃了饭我差人送你回去。”
霍仙姑看看门外天色,于是应了在吴家吃晚饭的话头。
当天晚上城中淅淅沥沥下起了大雨,吴老五着人叫来马车送霍仙姑上车离开,又命下人把照明风灯挂在门院与过道两旁。大雨中,门前的两盏灯火忽明忽灭随风鼓动着,雨下了一个晚上。庞大的雨势直到隔日清晨吴老狗准备出门时都还不曾稍微停歇。
张启山回到张府后招来管家向他询问之前官面上的人事分布。他祖上捐官那时结交了几家同道,后来各个发达都成了权势富贵,算得上是官道中人,前些日子他便差人去从中引线,这次倒让他引出不少官面上的人来,都是些等着过明器的买主,他也就顺着他们的意去把这条通路提早打通。
“李德,王三爷那里可去打点过了?”
“哎,去过了。”
管家送上账本,张启山翻开簿子念了几行,道:“林家人的明器送去了没有?”
“帐还没收,不敢发。”
“陈四爷的账可收齐了?”
“收齐了,开的票子今日下午去钱庄兑过。”
张启山点头,又道:“上次提的货色,陈福那条路不通,我怀疑有人做手脚,你去查查看是谁截的道。”
“是。”
“送暗钱的人去了没有?”
“照吩咐,王钱孙李四家都去过了,长沙方面官面都打点好,北京有四六他们去疏通,又中间拦道的军阀管我们要了些路费。”
张启山点头道:“那些人不要理他,要多少给多少,别起冲突。王钱孙李四家送了钱就让他们开点国外账户,还有,长沙附近的钱庄户头也要,”他顿了一顿又道:“上回李四家那里的人手找得怎样了?”
“李四那儿据说最近有几颗苗子,李五差人给留下了,佛爷可要亲自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