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身边这些人,在化外顶天就是阴神境界,也没一个真的修行有成的,都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
要是炼尽身中的阴滓,成就一纯阳无阴的元神的道妙阳神真仙,哪里还需要觊觎所谓谪仙人体魄这样的上乘身外身?
那是触及天人一线,下一步就要先蹈虚再洞玄的巨擘了。
兰芝环视一圈,连同自己在内。
四女,十一男,还有一个不男不女的。
女子之中,自己,庄欢,姑射(yè),匪歆。
男子之中,李铁牛、竫然、烛天、露蝉、澹月、云舟、桐生、陵光、璃安、溪云、澄心。
那个不男不女的,根柢一目了然,是五弦之外的含灵生命。(弦,见第三卷第122章沉舟侧畔,已登道岸)
名字取得也好,叫氛氲,天地氛氲,和气充塞。意指阴阳二气会合之状。
倒是坦然,直说自己阴阳人一个。
十六人齐聚于此,既然选择同流合污了,在方才自然也是近乎互换名帖的,却都是些假名假姓,还有些本就知根知底的,睁眼说瞎话,真是一点脸皮都不要了。
那是觉得下贱土着不配听吗?
呵呵,那是觉得自己腌臜下作,难为情!
如今一同出手,基本就是愿意蹚浑水的全员了,再想躲在后方摘桃子,有刘景抟做主,也该被踢出局了。
所以现在十六人,自然也不讲究什么风度了,否则岂会连个名姓都不甚审勘?
既然都是弄虚作假了,却好像是故意为了显示较量那腹中文华,彼此较劲,皆有典故,没有一个随便取的。
呃……那李铁牛除外。
对于仙人而言,哪有没学问的?一目十行,过目不忘那的本领凡人之中都不少见。
仙家秘籍里处处是学问,反观凡人,拿自己最年轻美好的时间来看来学书上的道理,又有几个过得好自己这一辈子的?
王翡伸手指了指兰芝,对着众人说道:“她便就交给我对付吧。”
正好王翡打算,乱中与兰芝捉对的时候,自己也能问问这道友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希望不是那无缘无故的背信弃义。
齐济闻言摇了摇头,小声劝说道:“小四,你就先别出手了吧。”
饶是他这等多财善贾的巨蠹,此刻也是面露些许愧色。
王翡态度坚决,言辞诚恳地说道:“要我龟缩后头看诸位长辈为我搏命的事情,我可做不出来。”
齐济咬牙道:“可人家就是冲着你来的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这一行不就白忙活了?”
屈正闻言却是冷笑道:“怎么?你觉得现在的局势,还能再少一个出手的?不过你要是能替他出手,我自然也没话说。”
齐济一时语塞。
王翡只是淡然一笑,说道:“舅舅,师伯所言不无道理,我实力不差的,万一就差我这一个呢?”
“可是……”齐济欲言又止。
王翡缓缓摇头,认真道:“一切祸患,皆因我起,如今牵连大家至此,也是时候该做个了断了,要真是我实力或者时运不济,死了也就死了,我甚至巴不得越早死越好,诸位尽管保全自身,那些个附膻逐臭的谪仙得了我这块腐肉,直接退去也好,开始狗咬狗也罢,我就不信李且来会不出手……”
何三水感到妻子抓住自己胳膊的手掌紧了紧,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抽出了手臂。
齐柔会意,挪着步子走到何肆身边,伸手抚摸他的脸颊,不再压抑悲恸,近乎哀求道:“儿啊,可不能让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王翡缓缓点头,心头倏然有些触动。
不知是源于何肆体内残留的魂魄作祟使自己感同身受,还是那许久未曾感知过的深沉母爱被唤醒。
曾几何时,自己家中也有个儿行千里母担忧的老娘。
总归这种情绪的滋生,不太妙。
王翡想要伸手,却是忽然想起自己这左右手都是半废,连肌表都没有,血肉稠腻的,只能是用破烂的面颊蹭了蹭齐柔的手掌,勉强笑道:“知道了,娘。”
不远处的何花何叶都是噙着泪,想要上前却又怕添乱,故而立踯躅而不安。
王翡心叹,人多就是麻烦啊,还都是些废物累赘,要是各个都是有用之身的话,那今日这场弈棋还真是值得期待呢。
只是现在的王翡,也身处弈枰之上,渐渐被形势裹挟,而不自知,难免当局者迷。
屈正的施展老龙汲水之下,不断搬运伢子湖之水行空,铅云之中一鳞半爪的水龙不时隐现,串串珠链淅沥挂下,不大,却有淫雨之势。
而天上的一种冯虚御风的谪仙人,即便屈尊降贵于此,也近乎万法莫沾,清净无染的无垢之体。
朦胧细雨之中,依旧不着点滴,不湿衣裳。
可其中那自称氛氲的谪仙人却是面色微变,这种镇雨之力浇身的感觉真是久违了,虽然似是而非,但作为从剥离五弦的封禁之地走出的生灵,纵使时过境迁,却依旧恍如昨日。
氛氲直接抬手,抟风生起,欲要搅碎了水龙,蒸干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