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过与季白常一战后,这个似乎有些好为人师的男人在自己面前喋喋不休。
何肆才知道自己这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斫伐剩技乃是讲究还债、要债之说,是佛经根脚下窃其绪余,甚至可以归结于禅功。
虽然当时将信将疑,可事后复盘却是对此深信不疑。
斫伐剩技的每一刀都是先由自身偿还本金,继而叠加利息,不出九刀,便是利大于本,届时乾坤倒转,自身化作债主的,强迫敌人成为债户,替自己偿还业报。
以第九刀来破朱水生这个无漏金身,似乎再合适不过了。
何肆本就有些奇怪,为何第一次以气机施展《斫伐剩技》对战捉刀房六品捉刀客却只用了一刀,现在终于无惑。
原来斫伐剩技的第九刀是破体魄,而非是寻常力斗体魄。
不过按部就班可杀六品力斗高手的九刀叠加,杀朱全生却是正正好。
朱全生博览群经,老成见到,自然认得《斫伐剩技》。
从何肆起手之时,他就在下了定计,势必要等到第八刀之后再打断何肆,叫其自作自受,他估摸着,何肆施展八刀之后被自己打断的反噬,不可谓不大。
朱全生有这个实力,眼前之人,虽然也是和现在蛟龙失水的自己在境界上平起平坐——都是初入四平的虚浮之态。
但境界并不等同于实力,他的出刀实在有些太稚嫩了,嫩得就像一个一掐就断的水黄瓜。
朱全生看似一步退步步退,实则为了给了何肆“大展身手”的机会,不惜化身一个活靶子。
之前与屈正大划勒巴子的时候,他也没有在这极短的时间内接连遭受这么多刀创。
鎏金宝相身上金漆被刀锋斫落,虽然又是流转生辉,却是叫这无漏金身看起来略显狼狈。
何肆又是没有犹豫的继续施展第五刀,第六刀,第七刀。
任由体内气机沸反盈天,好像是夏雷阵阵,在未能实际伤敌之前,都是他在承受代价。
何肆刀刀凌厉,心中却是不断自疑,不是生怯,而是之前观战师伯与朱全生交手之时间,朱全生的丈六金身好像是一尊屹然不动的嵌山大佛,就算他现在气机跌落,可是境界犹在,换作自己出刀,如何能够轻易撼动他?
何肆以前未经世事,总喜欢耍小聪明,却常常弄巧成拙,故而吃了不少亏,到如今,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何肆待到第七刀和第八刀的衔接,本就行气截然不动的刀法连贯不易,中断却是轻而易举。
何肆胸中闷雷炸响,承受了气机反噬,却是没有递出第八刀,硬生生憋住了,这叫朱全生的算盘落了空。
何肆冷笑道:“老狗,是不是很诧异?我虽然不知道你要做什么,虽然可能是自作聪明,但有万一的可能我也偏不叫你如愿。”
朱全生面闻言色一滞,若是被屈正勘破自己的谋划,还则罢了。
可是被和自己最大的玄孙都一般大的后进小辈拿捏住心中所想,这让他多年如同古井无波的心境泛起了一丝涟漪,但也仅有一丝而已。
曾有一位居士作诗偈一首,叫书童乘船从广陵江北与金陵渡遥遥相对的瓜洲渡送到江南,呈给金山寺一位耆宿指正,偈云:“稽首天中天,毫光照大千,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
耆宿看后,即批‘放屁’二字,嘱书童携回。
居士一见大怒,立即过江责问耆宿。耆宿回道:“从诗偈中看,你修养很高,既已八风吹不动,怎又一屁打过江?”
居士一听,默然无语。
所谓“八风”便是指代称、讥、毁、誉、利、衰、苦、乐等八种情绪。
之前的朱全生便是一直用的八风中的“讥”来吹动屈正使刀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