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元魁连饮三大碗之后,说自己不胜酒力,就回屋中休息了。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到了他这个岁数,已经是有人专设小灶,负责饮食了。
人不服老不行,杨元魁近年来越来越觉得走镖力不从心了,可惜虎父犬子,杨延赞是指望不上了,杨宝丹也不是习武的料子,只看义孙杨保安了。
随着总镖头走后,饭桌上的氛围才算真正热络起来。
何肆低头吃菜,偶尔也会应对同桌人提出的话题。
菜色不是什么山珍海味,有鱼有肉,十八个碗碟。
却是何肆眼里极好的美味佳肴了,从小到大,这样的好菜色也就过年能吃上,还不曾吃过这般多样齐全的。
何肆看不见,本有一个丫鬟相帮夹菜的,可他不要,自己寻着味夹了一块酱肘子。
只吃了一口就放下筷子。
这略带甜头的口味,叫他吃不习惯。
杨宝丹被义兄和父亲夹在中间,埋头吃着红烧肉,时不时偷瞄何肆一眼。
看着他连吃酱肘子都没胃口,心道,“这个僵尸果然是吃不惯熟食。可是今天天气这么好,他怎么就不怕太阳呢?”
这憨傻的少女,被老赵几句信口胡诌,欺骗甚深。
第一次有下人添饭,何肆十分不适,只是没能争抢过下人的本分。
他礼貌地吃了几口,就动了离席的念头。
陪坐一旁的杨保安笑道:“水生兄弟,怎么了?是菜不合口味吗?”
何肆摇摇头,说道:“挺好的,就是有点甜了。”
杨保安摇头一笑:“这还算甜啊?水生兄弟你是没去过广陵,我可是去过的,那边的人连吃碗葱油拌面都是要加白糖的,是真吃不惯,齁甜。”
何肆无端想起了那碗在胡员外家吃到的甜粥,甜腻腻的口感,带着木樨香,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同桌的梁腌不干了,他就是广陵人士,一拍桌子,辩驳道:“放糖怎么了?拌面不放糖,宁可倒池塘。”
杨保安察觉到自己的失言,立即赔笑道:“梁兄勿怪,有口无心啊,我自罚一杯。”
他当即牛饮一碗烧刀子,梁腌见状也是没了脾气,甚至陪了一碗。
何肆扒拉干净碗中米饭,不再客套,独自离席,去找杨元魁去了。
他要借刀。
他在那把屈龙上感受到了人屠一脉的刀意。
想必也是承载过师爷的刀意,甚至可以感觉出是那一式连屠蛟党。
何肆并不蠢笨,联想到阿平曾与自己言说,他杀了自己两位师伯,见识到了老爷子的两式刀意。
那屈龙兴许就是其中一位师伯的佩刀。
连屠蛟党,刀铭屈龙,倒也贴切。
丫鬟领着何肆去到杨总镖头的房间,房门并未合上。
杨元魁躺在藤椅之上,悠闲地喝着小酒,有人侍候吃肉。
哪里有半分老态,哪里是不胜酒力。
何肆叫了一声‘总镖头’。
杨元魁眯着眼睛,也不起身,只是招呼道:“水生啊,你来的正好,陪我再喝点。”
何肆拒绝道:“我已经吃好了。”
杨元魁也不强求,只是说道:“席面上我那多事的儿子、孙子、孙女都在,我想吃口大肉喝点烧酒都不尽兴,这才不得已开了小灶,你见识到了可不许告密啊。”
何肆点点头,说道:“我看不见的,我是瞎子。”
杨元魁哈哈一笑,“快进来坐。”
何肆入座,开门见山道:“总镖头,我是来借刀一观的。”
“就为这事啊,好说。”杨元魁当即吩咐丫鬟取来佩刀。
何肆投桃报李,先是把大庇递了出去。
杨元魁心道一声小家伙上道。
片刻后,两人都是拿着对方的佩刀,看得入神。
两个丫鬟识趣退下,带上了房门。
杨元魁沉吟许久,出声道:“水生啊,依我看,这两把刀曾经有过同一位主人。”
何肆摇摇头,说道:“并不是,是曾经承载过同一人的刀意。”
何肆没有解释太多,他不知道怎么形容想师爷这样借刀的手段。
就像直接授人与鱼,同时又是授人以渔。
这不是五品偏长境界可以理解的。
何肆现在虽然也能熟练地使出人屠一脉的三式刀法,却远未触及这种境界。
杨元魁屈指轻弹一下大庇刀身。
刀身颤如拨弦。
发出一阵“蝉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