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小叶听得毛骨悚然，“那小杨……”
陆瑾瑜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我已经和江南刺史、高知府等人打过招呼，小杨只要参加今科，取中是没问题的。”
韦小叶见他说得如此儿戏，不禁质疑道：“难道科举之事，也可以随意干涉？就算你打过招呼，考官如何知道小杨的卷子？”
陆瑾瑜苦笑，“所谓科举不过是给别人些希望罢了。各州府的举子名额实际早便定下，九成九都是世家子弟，各人的考卷发下去时便有暗记。”
“世家的名额有数，他们相互之间也需要竞争和妥协。排名先后，还是要看个人才学如何。当然了，也会取一、二名寒门子弟充充门面。”
“只是，授官之时自然世家子弟为先。如今朝廷官员九成皆世家。剩下的一成中出自寒门，但他们中也有九成不得不依附于世家。”
陆瑾瑜说的苦涩，韦小叶听得也是绝望，“世家既然如此，为何允许方元安这样的人存在？”
陆瑾瑜摇头感叹，“寒门也好，世家也罢，终究有善有恶，方元安这样肯为天下百姓着想的人存在，自也能为天下百姓添上两分指望和幻想。”
“若是没有他这样的人，怕是早有人忍不得造反起来了。所以，朝廷上有方元安，南楚府也有李县令，总得给人留点余地吧？”
韦小叶听他提起李县令，不由得点点头。当初制作曲辕犁，李县令就给过支持。后来的沈芸儿一案，他也在法与情之间处理妥当。
李县令是个能吏，既肯为百姓做实事，又不是冷面冷口的循吏。有他在扬志县镇着，韦小叶才能大体顺利的自河湾村、本源镇一路发展到扬志县。
韦小叶忽然想起一事，“对了，我记得李县令应该任满，他调去哪里了？”
陆瑾瑜微微一笑，“如今他已经调到京城，现任大理寺正，却是从五品官员了。他外甥任景辰你应该认识，如今也进了武德司行走。”
韦小叶听得惊讶不已，“李县令连升数级，难道也是世家子弟？”
陆瑾瑜闻言有些意味深长，“李县令确实出自世家，不过他是汾州李氏旁支，并未得家族助力。倒是李县令夫人，却是右威卫大将军任行之三女。”
韦小叶恍然大悟，“看来他是靠岳家之力，怪不得任景辰能入武德司。”
陆瑾瑜点头称是，“任老将军早年为独行大盗。陛下还是皇子时赴江南办事遇刺，凑巧被他所救，便拜为亲卫右郎将。他是十六卫大将军中，唯一寒门出身。”
韦小叶倒不关心这些朝廷之事，听过便算，“刚才你说万家被抄，那万仲行如何了？我可有生意与他合作，万家倒了，会影响到我。”
陆瑾瑜听得笑了，“我知道你早晚会问。高知府自然有分寸，万仲良被判斩监候，已经押解在京。万家半数家业充公，另外半数判给了万仲行掌管。”
“我之所以和你说这事，便是要提醒你下，万仲行过几日进京。他此行应该是为了搭救万仲良，说不定会求到你头上。我事先和你说了，你也心里有个数。”
韦小叶讶然，“他求我？”
陆瑾瑜认真的点点头，“万家结识的官员虽多，却无深交之人。算起来，还不如万仲行与你这样的合作关系深。他来京城毫无门路，自然会来求你。”
韦小叶听得直摇头，“我能有什么法子？别说我还没嫁你，就算是已经嫁入侯府，你是军中大将，和刑部——陆家在刑部有关系？”
陆瑾瑜嘿嘿而笑，“关系自然是有。只不过从前武安侯府没落，人家自然不愿多走动。如今嘛，别说刑部，六部尚书也能给我几分薄面。”
韦小叶却是笑不出来，“那万仲良我又不认识。而且既然查实了他的罪证，何必让你消耗人情捞他出来？”
陆瑾瑜却正色道：“若是万仲行肯以万家产业投靠门下，那救他兄长出来，也是件划算的小事。而万家经历此劫，也必然不会如以前般木讷。”
“万家虽然失去了七成浮财，可万家的工坊、工人并未牵连。你有办工坊的能力，只是略显小家子气，若是有了万家的底子，却是可以……”
韦小叶看了陆瑾瑜半晌，意味深长的点点头，“这么说，万家的事实际你已经在插手了。瓜分万家浮财的世家中，看来也有武安侯府一份喽？”
陆瑾瑜却是摇头，“准确的说是冠军侯府。我是新封侯爵，根基太浅。按世家默契，他们允许侯府控制若干地方豪强之家，以及若干巨富大商。”
韦小叶听得直翻白眼，“如此说来，你和那些世家也没有区别，不过是趴在天下百姓身上吸血的货色！”
陆瑾瑜闻言脸都皱成了包子褶，“小叶，要想改变秩序，就得加入秩序。否则，只能像方元安那样，奔波半生，一事无成。”
韦小叶有些惊讶，“他一事无成？”
陆瑾瑜神情微有些嘲讽之意，“确实如此。他想尽了办法，也没找到什么高产谷物。弄了些灌溉器具，也因为造价太高便宜了各地世家。”
“包括你发明的曲辕犁，同样如此。小民百姓中，一年劳碌下来能存到二、三两银子的，那都算不错了。大多数农户不过是从嘴里省出些粮种。”
“南楚府是富庶之地，或许你感觉不到。实际这天下间，大多数的百姓每日能喝两顿杂粮粥而已。根本原因不在粮食产量，而是由谁分配的问题！”
“工部造出的曲辕犁，实际成本比你的工坊要低，不过一两二钱银子。但售价仍然要八两银子？哪个小民百姓买得起？”
陆瑾瑜冷笑一声继续说道：“那一两二钱的成本，实际也是虚高。你要知道，盐铁之利，向来都在朝廷手中。你的工坊需要购买铁料，朝廷可不需要。”
“制造曲辕犁的工匠，你要给工钱。朝廷可是征发的匠役，并不需要给工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