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宴前世常住玄极殿，对殿内的布局极为熟悉，可数日之后再次踏入这座宫殿，心境却大不一样了。
她双手交合于腹前，跟着妙相一路低头入内。
约莫走了三十来步，她瞧见妙相的乌皮靴停在三步之外。
“陛下，老奴将人带来了。”
空旷的殿中静了良久，传出帝王不辨喜怒的声音：
“嗯，你下去吧。”
姜雪宴便瞧见那双乌皮靴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之外，很快，殿中又恢复了静谧。
她立刻跪地，将头垂到地上：
“奴婢见过陛下。”
外头暑热炎炎，玄极殿中放着不少冰鉴，四角皆有寒气冒出，直吹入姜雪宴心中。
须臾，那道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抬起头来，让朕看看你。”
姜雪宴缓缓抬头，因距离稍远，瞧不清楚坐在龙椅之上那人的面容，只发现对方一双眼正晦暗不明地盯着她，不知看了多久。
“再近一些。”
李承策如是道。
姜雪宴依言上前，在龙椅前的阶下重新跪好。
李承策忽然伸出手，隔着半空遮住她的脸，只露出那双眼睛。
姜雪宴不知他在做什么，一双眼轻颤两下，心中暗自筹谋下一步该如何做。
很快，他似乎确定了什么，一扬手，让姜雪宴起来。
“你去那里。”
姜雪宴顺着李承策的目光转头，见不远处设了桌案，桌上竟摆了许多佳肴，正冒着热气。
一众龙凤描金的玉盘上，分别装着姜汁鱼片、明珠豆腐、天香鲍鱼、飞龙脯、持炉珍珠鸡、甚至还有一杯熬乳茶。
“朕知道宫人的日子过得清苦，你在司药司常常饿肚子吧？快，还不尝尝。”
李承策的语气竟带着三分笑意。
姜雪宴太清楚他的脾气了，他这语气，一定没好事。
何况这是极为精致的膳食，司药司的人逢年过节都吃不上，姜雪宴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若是她用了，这叫僭越。
她小心翼翼地发问：
“奴婢愚钝，不知陛下为何要赏赐奴婢？”
李承策勾唇一笑：
“朕想赏赐谁，需要理由吗？”
姜雪宴一步步往桌案前走，听身后人继续道：
“听闻你在宫中多年，甚是勤勉，明年想必能当上掌药了吧？”
“奴婢资质粗鄙，不敢有此妄念，只求尽心侍奉好陛下与太后。”
姜雪宴言毕，在桌前定睛一看，竟见几道菜肴上都洒了一层薄薄的绿粉，尤以她面前那杯熬乳茶最为明显。
淡绿的粉末浮在面上，就像水底长出来的青苔一般，看着令人作呕。
姜雪宴心惊一瞬。
“可是，为了那样一个落魄郡王，葬送自己的一生，值得吗？”
李承策语气中的笑意不知何时，已经散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