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宴和苏典药循声入内,见那位胡姑娘一张微胖圆润的脸上已经生了些红疹,胸膛也不断上下起伏着,两人暗道不妙。
“见过胡姑娘。”
胡晏彤见两人逆光立在门边,烦躁地问:
“你们,干嘛的?!”
苏典药道:
“回姑娘,下官是司药司的典药,听说底下服侍的人不当心,竟将送给姑娘的香弄错了!下官回去定好好责罚她们!”
“此番前来,一是赔罪,望姑娘大人有大量,宽恕一二;二来呢,下官也叫宫人从库房中选了十来种顶好的香,姑娘您看看喜欢哪个……”
“简直放肆!”
苏典药刚说完,胡晏彤便应声喝道,她走上前,直接挥落姜雪宴手中摆放各种香料的托盘,骂道:
“你当我是那起子破落户秀女呢?!缺你这些东西不成?”
胡晏彤在原地转两圈,指着她骂:
“若我和她们一样,我倒不说什么了,可我常在宫里走动,你们应当知道我有桃花癣,春日里本就花粉多,为了这次入宫,我在家中一步也不敢外出,谁能料到到宫里的第一日便出了差池?!”
苏典药忙笑道:
“姑娘,这件事司药司的确查看不周,不过昨日送来时,司药特地叮嘱过您的病症,我们也再三查过,送来的是沉水香没有错的。想是后来哪个环节出了差错,才变成这样,不过姑娘您放心,司药司即刻就送药来了。”
胡晏彤却没有意会到她话中之意,或许是意会到了却没放在心上,依旧对着苏典药和姜雪宴发难:
“做错了事还敢顶嘴?!谁要你们司药司的药?说不准一会儿你们那什么再三检查过的灵药,送来又变成砒霜呢!”
“下官不敢!”
苏典药连带着后头的姜雪宴一起跪下。
这时,有胡晏彤的侍女端了刚烧好的草药水入内:
“姑娘,司医还得一会儿呢,您先用药水洗洗脸吧,好歹缓解些。”
胡晏彤气呼呼地坐回榻上:
“那你还不快去再催催!”
说完,她扫一眼底下跪着的两人,颐指气使道:
“司药司的,过来服侍!”
苏典药起身上前,接过铜盆:
“姑娘,下官略懂些医术,为您擦脸之后,也好替您看看。”
胡晏彤斜睨她一眼:
“略懂?想来司药司的人都这么儿戏,所以才如此渎职吗?你一边去,让那个宫女过来。”
底下的姜雪宴闻言,没什么表情,走到苏典药的身边接过铜盆,端到胡晏彤跟前。
“这么高,我怎么洗啊,跪下!”
姜雪宴依言跪下。
上一世这个时候,姜雪宴还在掖庭狱,出来后,也并没有在后宫之中听说过哪个嫔妃姓胡,想来是没选上。
后来到了陛下身边,节庆宴席上,也没瞧见过她,陛下太后嘴里,也不曾听说过她只言片语,倒是有些奇怪。
不过她这样的性子,的确不适合留在宫里,应当是远嫁了吧。
姜雪宴端着铜盆微微举高,那盆里的水仿佛有千斤重,加之胡晏彤赌气似的不断搅动,若是寻常人,早就支撑不住了。
幸而姜雪宴习过武,这点子重量不足以叫她露怯,依旧端得稳稳当当。
但铜盆里头的药水很烫,姜雪宴手上的冻疮被这温度一激,开始发痒发疼。
忍了许久,胡晏彤终于洗好脸。
姜雪宴十分谨慎,对方不开口,她就不动。
胡晏彤接过一旁宫女的干帕子擦手,放下时,目光不经意间移到雪宴的手上,定了一瞬。
“回去吧,若是再有下一回,我可就不饶你们了。”
“是,多谢胡姑娘。”
……
苏典药刚带着姜雪宴从西配殿退出去,方行至院中时,又听身后传来一道清缓的女声:
“二位,且慢。”
姜雪宴跟着苏典药回头看去,待看见人来人,眼中有一瞬溢出的深意来不及掩去,匆忙将头低下。
只见那位孟司空的女儿孟映淮,带着一众姑娘从东配殿出来,正往她们这里走。
她衣着装饰不像胡晏彤那样华丽非常,也不像后头角落里的陆执柔那般朴素无奇,一头乌发挽成个凌云髻,正中带着个红翡滴珠冠,身上也是与之相配的玫瑰红叠纱罗裙,加之她本就生得端庄,瞧着十分古朴大气。
她身边跟着不少姑娘,有陆氏姐妹、郑将军之妹郑南音,还有其余几个入宫的姑娘,却无一人比得过她光芒万丈。
孟映淮朝二人走来,在两步之外停下,问:
“你们可是司药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