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再回想,周遭的一切,原来都十分诡异。
譬如姜雪宴现在想起冬宜,还是刻骨铭心地疼,深觉对不起她。
何况那是自己亲生女儿的姜姑姑。
可是,自从两人离开洛阳,来到司药司后,姜姑姑除非必要,就很少再提起冬宜了。
是因为太过愧疚,所以不愿去想吗?
……
四月初一,万寿节。
此乃陛下登基后的第一个生辰,隆重非凡,朝野来贺,连依附大梁的各小国也派遣使者前来。
今夜宫中除了于两仪殿设宴庆祝外,还允许宫人们在太液池旁放孔明灯,祈求祝福。
眼下还未到傍晚时分,那些不当值的小宫人便火急火燎地去了太液池。
深宫冷寂,这些难得的消遣,也能让众人激动万分。
姜雪宴一路躲着人,带着东西到那个荒凉的竹林中,祭拜冬宜。
说来也巧,冬宜的生辰,和天子竟是在同一日。
或许这日子特别不吉吧,到头来,一个都活不成。
火苗絮絮燃起,将纸钱吞噬,噼里声中,夹杂着雪宴的絮语:
“你爱吃的桫椤糖,宫里没有。我花光全部的月钱,托采买的内监去宫外找,也说买不到。”
桫椤糖是西域进贡的甜点,极其珍贵,制作工艺也十分复杂,姜雪宴幼时只吃过一次便喜欢得紧。
为此,徐皇后特意叫人寻了个西域的厨子回宫,专门为她做这种糖点。
这种糖冬宜也爱吃,可是姜雪宴分了一个给她之后,冬宜就被姜姑姑私下责罚。
她知道以后,就将糖偷偷藏起来,等到无人时,再偷偷塞给给冬宜吃。
细想来,其实桫椤糖的味道,她也早就遗忘得干干净净。
“冬宜,等我将一切事情都办完,说不定,很快就能和你相见了。”
“你阿娘她……有太多事情要忙,等下一回,我再带她过来。”
姜姑姑、姜姑姑……
想到这,姜雪宴又是出神良久。
上一世临死之前姜姑姑的异常,让她不由得重新审视姜姑姑的过去。
照理来说,姜姑姑被她的赌鬼丈夫家暴,拼死带着自己的女儿出来,应该是极为爱她的。
可姜姑姑不仅连冬宜的生辰都不记得,姜雪宴这两日细细回想,似乎当年在大齐时,冬宜和姜姑姑也不算亲厚。
“冬宜,不管她有什么秘密,我都会查清楚的。”
……
从竹林出来之后,姜雪宴越往外走,宫人们谈笑的声音便越发明显。
今日,幽静森严的宫苑难得热闹一回,走到太液池处,依稀还得听闻远处两仪殿的丝竹管弦之声随风飘来,飘渺无边。
往日每隔三十步,池边便有一宫娥持灯静立,可今日就算没了宫灯,周边也是亮如白昼。
姜雪宴抬眼一看,微微顿住脚步。
太液池上一片浩荡天空,不知何时已经飘浮着数万盏孔明灯,照得河边暖融融一片,这一刹,天地间似乎都溶于这万般光彩中,竟叫人有一种幸福的错觉。
她总是习惯安静的,这样的热闹叫她无所适从,姜雪宴只短暂看了一眼,便快步垂着头穿过谈笑的人群,往司药司走。
可方行至放置灯笼的桌案前,她却恰好撞上几个司药司的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