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时几人抛开身份,皆是知心好友。
如今一切,不得不让人黯然销魂。
风雪簌簌的庭院里,一位粉衣美人,正举着伞,一双杏眼,满怀期待朝卿予迎了上来。
“予儿,下人说你往我这里来了,我不胜欢喜,就在这里候着你了。”
玫娘牵了她冰冷的手,“你可记得,你十三岁生辰,我与盈盈去你听雪斋为你祝贺生辰那一日,也是这般白雪纷纷。”
提起恣意纵性的少时,卿予压抑的心,泛起几分涟漪。
作为开国功臣林老太公的嫡孙女儿的她,世人只听到关于林小姐的场面话,却不知道她常常也是个该被打屁股的世家小姐。
虽然这皇朝很多规矩都是她林家所定,她却偏偏是经常逾越规矩的那个人。
哥哥宠爱她,饶是微不足道的生辰,也为她办了生辰宴。
可好好的生辰宴,她却赖床不起。
后来是被玫娘从被窝里强行拖起来的。
“我还记得,那一日,你给我煮了长寿面。而盈盈,送了我一把坠了和田白玉的月牙形状桃木梳。”
卿予梨涡浅浅,眼前的白雪人间,仿若又带她回到了昔年的听雪斋里。
“乖阿予,你今日生辰,我们来给你祝贺。祝你生辰快乐,福乐延绵。”
盈盈与玫娘齐声对她贺。
她单手叉腰,意气飞扬的支开娟娘,自然有她的鬼主意。
她蹲下身子,挥舞着素日里玩雪的银铲子,手爪不停,如只勤恳的松鼠。
少顷,就从院子里的梅花树下挖出一坛酒来。
酒是吴兴黄酒,是哥哥自她六岁入林府,花重金所求。这吴兴黄酒,入土时已有六年,用红绫封口,再涂上厚厚的黄泥,就埋于她的小院中窖藏。要在她出嫁那日取出。
可她才管不了那些。
好酒嘛,就应该几个好朋友,你一口,我一口。
卿予今日知己在侧,志得意满,兼之念着哥哥不在,不免放肆。
“你两个也不来帮我?”
卿予一面挖酒,一面招呼两人来帮忙。
盈盈是尊贵无比的太师府千金,她只操手合袖,含笑看着。
而玫娘挽起袖子,露出皓腕,也接过她手中堆雪人的小铲子帮忙。果然又挖出一坛好酒。
撕开封口,一股清冽的酒香窜出。卿予脑子里又有了坏主意,这好酒好换银子。白花花的银子,换她策马江湖的自由。
生辰这天,她尝了闺中好友玫娘给她下的寿面,喝了哥哥埋的美酒,不免有些癫狂。
未有冷风,酒意不禁上头,她索性搬出自己的枕头,脱去它锦绣的套子,露出白玉的芯子,用吃寿面的筷子在枕头上敲起曲子来。
玫娘猜谜语输了,她只好答应卿予要舞一曲。
卿予拿腔作调的唱诗仙太白的将进酒。玫娘在听雪斋中翩翩起舞,绣着银色梅花的大氅下多彩的衣袂随着舞姿翻飞。
盈盈捂着嘴在一旁偷笑。
少女清越稚嫩的歌声,银铃般放肆的笑声,还有衣裙飞舞,横扫梅花的折枝声,以及舞步凌乱,簌簌索索的踏雪声,丫鬟们的鼓掌喝彩声,让这凌冽的冬日院子生出无边闹热。
兴致所起,她又轻掖广袖,举起酒坛,昂起头,咕咚喝一口酒下肚,很快,她就脚步虚浮,有了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