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关上门,陪着妙言坐了一会儿,
不一会儿素素他们便把吃的拿了回来,也是摆了一大桌,虽然东西琳琅满目,但我却只觉得胸口闷闷的,也没吃下多少,妙言像是也受到了我的影响,喂了她半碗粥之后,再要喂她就怎么都不肯往里咽,稀粥挂在嘴边流到下巴上,我急忙拿帕子给她擦干净了。
又喂了两次,还不肯吃,我便让她们撤了。
抱着妙言坐回床上的时候,我脸上的愁容和心里的沉重就再也压抑不住了。
虽然今天,南宫离珠的行动被宁妃制止了,显然也是常晴事先就跟杨金翘打过招呼的,可将来呢,如果妙言继续留在这里,常晴能阻止多少次,杨金翘又能阻止多少次?
皇后毕竟是皇后,统领六宫,总有她心神不到的地方,况且若论裴元灏的宠爱,她始终要低南宫离珠一等;杨金翘今天虽然占了上风,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宁妃,真的要比起来,她的地位比南宫离珠也还矮一节,将来再碰到这样的事,只怕局面也不由她控制的。
但最让我担心的,还是裴元灏本人的态度。
他并不排斥让南宫离珠来靠近妙言!
也许对于他来说,贬了她这么多年,已经足够她长教训了,况且,那毕竟是他最爱的女人,而且绝育,不会再有孩子,这固然是她的心伤,又何尝不是他的?南宫离珠在这件事上从来没有跟裴元灏闹过,大概也就是为了留下这个软肋,她撒个娇,就比别的嫔妃跪地恳求千万次还管用,现在我还在景仁宫里就是如此,若明天我出了宫,他再把妙言带回自己的身边照顾,到时候南宫离珠再要靠近妙言,那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
一想到这里,我的牙都咬紧了!
有的时候,实在有些按捺不住自己心底里翻腾的恶念,以杀止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况且她曾经对妙言动过手,我虽然尽量让自己忘记,但内心却总是余悸未除,余怒未消,妙言的安危是第一件大事,总不能等到她再次动手的时候,那个时候,就什么都晚了!
可是,真的要让我回到过去的那个境况吗?
我抱着妙言,身体因为不断矛盾的思绪而微微的颤抖着,却不知为什么,回想起刚刚南宫离珠临走的时候,回头看的那一眼。
我的心又是一阵微微的颤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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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下午,是整个宫廷最忙碌的时候。
年宴就在申时正开始,所以中午的时候,宫女太监们已经开始忙碌起来,大殿那边的装扮打理,还有御膳房那边热火朝天的烹调,眼看着日头一点一点的西落,阳光也透过窗户的缝隙一点一点的移动着。
我坐在桌边,握着妙言的小手拿笔写字,写的是弟子规。
她的小手在我的掌心里也还是暖暖的,却是无知无觉的,任由我牵着她的手一笔一划的书写着,一边写,我一边在她的耳边轻轻的低诵着弟子规——
凡出言信为先诈与妄奚可焉
话说多不如少惟其是勿佞巧
我轻轻的说道:“妙言啊,你一定要记得这些话,要做一个诚实守信的好孩子。”
她静静的坐在我的怀里,那双漆黑的眼睛望着前方,也不知道这些字,这些话语,她听进去,看进去了没有。
时间再晚一点,常晴派杏儿过来看了看我这边,自然也是问年宴的事,我再三表示自己不会出席,毕竟那种热闹不是我该去凑的,而杏儿也带了些茶点来,是常晴特地交代的,说是今天御膳房会非常的忙,晚上我们要吃什么,就直接问景仁宫这边的小厨房拿就好了,我再三道谢,杏儿便也走了。
外面的热闹渐渐的远了,我知道,是帝后起驾,都往前殿去了。
然后,一阵一阵的声音过去。
应该是各宫的娘娘们也都过去了。
前面热闹非凡,这个时候的后宫里显然就有些冷清了,各宫里倒是也留下了看守的人,但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思,都偷溜着去玩去了,我便让小厨房早早的送了些饭菜过来,又烫了两壶酒,让吴嬷嬷和素素过来陪我过年,一桌人不多,酒菜倒是非常的丰盛,席间推杯换盏的,我们几个人说说笑笑的,倒也热闹。
这个时候,听见远远传来一阵乐声。
应该是大殿那边传过来的。
吴嬷嬷这个时候正捧了一碗蒸鸭进来,听到那乐声悠扬,震得屋檐上的雪沫都落了下来,急忙走进来,说道:“应该是贵妃娘娘过去了。”
我点了点头,没有接这个话。
等我们吃饱喝足,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但其实这个时候还没过辰时,想来大殿上也应该是觥筹交错,那些朝臣们不管平日里身在何种势力,这个时候总还是要你来我往的敬酒祝贺,做给皇帝看,也是做给彼此看。
想想就有趣。
吴嬷嬷和素素把酒菜撤了下去,又要去给我煮醒酒汤,我其实也就只喝了两三杯,根本还不到醉的时候,便知让他们给我沏了一壶酽茶,坐在窗边赏雪,也就罢了。
大殿那边,悠扬的乐声此起彼伏,弦歌之声,不绝于耳,在这夜色当中不断的清越飘扬,飘得很远很远,我几乎能听到屋檐上的雪沫被震得瑟瑟飘落的声音,如同一个人,踏雪无痕而来。
就在我专心聆听的时候,又是一阵落雪声,在门口响起。
然后,我听见有人在敲我的门。
笃笃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