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一下子从里面打开了。
我一抬头,就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人站在门口,一看到我,顿时像是吃了一惊似得:“啊——!”
我也惊了一下,定睛一看,站在眼前的居然是才人袁月明!
“袁才人?”
她也吃了一惊,双手扶着门愣愣的看着我,半晌才回过神似得:“岳——岳大人?”
我一时有些愕然,没想到她居然会在太后的起居室里,不过回想起之前桂嬷嬷就跟我说过一次,她经常来看太后,倒也并不奇怪,于是规规矩矩的朝她行了个礼:“下官见过才人。”
袁月明作出一个笑容,道:“真是好久不见了。你,来看望太后的?”
“是的。”
“岳大人对太后真是孝心,难怪太后一直记挂着大人。”
我听到她这句话有点不伦不类的,说不出是个什么意思,待要抬起头来看她的表情,她却已经走了出来,说道:“太后刚刚还有些发热,正在歇着,你进去吧。我也要回去了。”
说完便朝外面走去,我回头看着她的身影,见她有些仓促的往外走着,连桂嬷嬷跟她行礼她也没有在意,打开门之后匆匆的便走了出去,连头也不回。
我站在门口,微微蹙眉的看着这一幕,桂嬷嬷关上了外面的门,这才走回来。
我压低声音道:“嬷嬷,她最近,还是经常来么?”
“嗯。”桂嬷嬷点点头:“尤其太后病着的这段日子,天天过来。奴婢原本还担心她到底要做什么,可冷眼看了几天,也没发现什么,倒是太后——”
“太后怎么了?”
“太后有的时候发热,人有些糊涂,看着她,还当是你来了。”
“啊……”
我一听,顿时心里的酸楚涌了上来,便眼睛都有些热了,也来不及再问什么,转身走进了太后的房间。
这里,看着倒像是个病人的房间,四周的窗户都掩着,晦暗的光线让整个房间都有一种沉闷的感觉,空气里除了檀香,还弥漫着浓浓的药味;而床上的帷幔半垂下来,依稀能看到锦被铺着,一个有些清瘦的人影正躺在床上,一只手还露在被子外面。
我一见,急忙走上前去,撩开幔子。
躺在床上的太后,果然还在沉睡着,她真的消瘦了好多,脸颊微微的凹陷下去,皮肤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透出了一些惨淡的枯黄;即使睡着,眉头也微微蹙起,像是在梦境中都有什么解不开的痛,让她无法平静。
低头看着放在被子外的那只手,瘦得关节都凸出了,那姿势像是还要抓住什么似得,我一看到,顿时有些滚烫的泪涌了上来,极力的压抑着自己,小心的蹲下握着她的手,轻轻的放回被子里去。
可就在这时,她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突然反手抓住了我。
“孩子——孩子——”
我心里惊了一下,急忙抬起头,却见她并没有醒来,只是眉头紧锁发出喃喃的梦呓:“孩子——我的孩子,不要——不要抢走我的孩子!”
“太后……”
她抓着我的手越来越用力,指甲几乎要掐进我的肌肤里,好像真的抓着什么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东西,如果一放手就会被人抢走一样。看着她在梦里也痛苦不已的面孔,我心痛不已,伸手去拂开她脸上沾湿了汗水的头发,她越发的惶恐不安起来,不断的揪着我的手指:“不要,不要抢走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听到她这些无意识的梦呓,我的心顿时沉了一下。
她的孩子……被抢走的孩子……
一直站在身后的桂嬷嬷听到她的这些梦话,顿时慌了神,急忙走到床边:“太后,太后快醒醒,太后……”
太后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啊——!”
她刚从梦中醒过来,人还有些无措,脸上尽是冷汗,桂嬷嬷急忙掏出手帕来轻轻的帮她擦拭,道:“太后,你没事吧?”
“……”太后还有些发懵,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看看她,又看看我:“青婴?”
我急忙道:“太后。”
“真的是你?”
“是我,太后。”说着,我的声音也有些哽咽:“是青婴不好,太后病了这么久,青婴都没有来看你。”
“呵……”她却并没有怪我,只是慈爱的笑了笑,仿佛看到了我,梦境中的惊恐也尽退去,道:“没事。你好好的,就好。”
这只是一句最简单的话,却让我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一直以来,她都对我多有看顾,我和裴元灏之间的许多摩擦,也赖她在中间转圜,就是这一次我能出冷宫,也全靠她。她为我作了那么多,完全的不求回报,我却连在她生病的时候都没有守在她的身边,我——真的太不应该了!
捧着她的手,我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倒是桂嬷嬷,一直小心的在旁边伺候着,脸上还有些不定的表情,道:“刚刚太后是做恶梦了吧,说了好多奇怪的话,不过还好,只是梦里的梦话。”
太后听她这么一说,脸色也微微凝重了一下。
我心里也感觉到了一些,但并没有说什么,只对她简单的笑了一下,倒是太后道:“说起来,哀家有些饿了,青婴你用过饭了吗?没有的话,陪着哀家吃一顿斋吧。”
我点点头,桂嬷嬷还有些不放心,看了我们一眼,这才转身走出去准备斋膳,我见太后想要起身,急忙扶着她小心的靠坐在床头。
太后还是捏着我的手,像是舍不得放开一样,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我好一会儿,道:“哀家听说了一些事。”
“……”我小心的看着她。
“听说,贵妃的孩子,是个痴儿?”
“是的。”
“哎,怎么会这样?”
“……”
“皇帝,他一定很难过吧?”
“……”这是必然的,不管他对申家如何忌惮,那毕竟是他的亲生骨肉,遇到这样的事,不管谁都会伤心的。
太后长长的叹了口气:“这孩子……哎。”
不管别的任何人或事,事涉到孩子,太后总是会格外的心软,似乎她一直对孩子的事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像是心里一个无法填补的缺口一样,回想起刚刚她梦里说的那些话,我只觉得那个缺口越来越明显,似乎里面埋藏的真相一点一点的向我昭示出来。
“太后,你——”
我想要问她,可一开口又止住了——这种事,只怕不能问,也不敢去问,否则桂嬷嬷刚刚也不会那么小心的岔开话题。
太后却丝毫没有感觉到我心里在想什么,只是坐在那里出神,我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却发现她一直看着帷幔里挂着的那些护身符,眼中说不出的矛盾纠缠,仿佛就是这些东西,一直煎熬着她,让她即使避世到了这里,每日念经打坐,还是无法填补心里的空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