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我带你去你处嘱咐一声,以后,那儿就是你当家了。”乔大梁笑微微地向外走去,门外,陈飞扬正站在那儿,一见人家出来,赶忙点头哈腰,呲牙一笑。
乔大梁也不理他,径直向外走去,李鱼随后出来,陈飞扬很自觉地等他出去,屁颠屁颠地跟在了后面。
饶耿这处办公之地说是三进院落,可纵深着实不小,因为每一进院落,左右两厢都是长长一排屋舍,各种大小头目依据职能分据其间,如同官府的签押房,来办事的各色人等进进出出,十分繁华。
昨儿这里发生了两件事:饶大爷死了,李大爷上位。
人人都知道这件事,所以各房头目今儿一大早就全都来了。他们的神色倒还平静,你想,就连西市王平均担任时间都不过两年,就会因为各种缘故换人,也就常剑南坐了十年了,依旧稳稳在上,更何况现在只是换了个小头目,这些人已经司空见惯了。
乔大梁领着李鱼到了这处府邸前,赫然看见门楣上挂着一副牌匾:西市署!李鱼之前虽然拿着杨思齐那儿的图纸把这幢建筑研究了透彻,却不包括这些附着的东西,这也是他头一次来到饶耿居处正门,见到这副牌匾。
李鱼心道:“好大胆子!堂而皇之就挂上了西市署的牌子,当你是官府么?”
李鱼刚想到这里,就听一声凄厉的尖叫:“奸贼,还我郎君命来!”
李鱼霍然抬头,就见一个妇人浑身缟素,十指尖尖,两眼红肿,厉鬼般向他扑来,后边还跟着几个披麻带孝的家人。那妇人颇具姿色,只是眉梢斜吊,颧高唇薄,未免影响了她的美感。
李鱼一看她奔跑之姿,就晓得是个不会武功的普通妇人,而且听她一喊,就晓得必是饶耿的妻室。这样倒是不便动以拳脚了,李鱼更犹豫不知该如何应对,那妇人已恶狠狠扑到面前,尖尖十指似乎要挠上李鱼的眼睛。
李鱼脚尖一沉,正欲疾退,一旁突然冲出七八条大汉,两人一个,将那妇人及其家人拧臂捂嘴,迅速拖走。
片刻之后,他们被拖进的一条小巷内就传出叱喝声、叫骂声、殴打声,阳光斜照,映在墙上,还能看见地上挣扎的人影,施以拳脚的壮汉的“英武之姿!”
乔大梁淡淡一瞥,不动声色地看向李鱼,李鱼往那巷中一瞟,也是神色淡定,毫无异样。乔大梁心中对李鱼的评价又高了几分,微微伫足,肃手道:“请!”
虽然他的地位远高于李鱼,但李鱼今后才是此间主人,再加上对他正加器重,得给足他面子,乔大梁竟尔相邀,与他并肩而入。
李鱼微微一笑,这时不是礼让的时候,便上前一步,只是向他拱了拱手,以示尊重,便并肩走进去。
迎在门口的那些大小头目互相递了个眼色,这位新头领在他们心目的份量比之前的估计便加重了几分。
李鱼其实一开始确实有些讶异,不过他毕竟事先已经考虑过今日上任有可能遇到的各种事情,有些心理准备。再看那些大汉扑出来的时机,马上就明白过来,这不过是西市署的人故意纵容,为的就是抻一抻他李鱼的斤量。否则那妇人就算有胆子来这里吵闹,也断然不会被他们靠近过来。
乔大梁与李鱼并肩入内,在第一进院落里就有一座大堂。这三进院落均有厅堂,每往里一进,厅堂规模越小,属于大堂、三堂和三堂。饶耿遇刺之处就是三堂,已是极私密的所在了。
乔大梁到了大厅,并不就坐,只是潇潇洒洒地一站,笑吟吟地道:“常老大吩咐,这西市署,今后就是李鱼负责了。一会儿,你们跟李鱼彼此见见,今后齐心协力,还当为常老大尽力办事。”
众人乱烘烘应喏一声。
乔大梁又转向李鱼,向上指了指,道:“咱们这儿,常老大之下,有四梁、八柱、十六桁。四梁八柱是上边人,十六桁与你平起平坐,余此之外,都算是下边人。
另外呢,饶耿这边,较其他十五桁还有些不同,官府那边的职司,也是饶耿这边的人兼着的。这些事千头万绪的,一时也说不清楚,你先跟兄弟们熟悉一下,慢慢来。三月两月的搞清楚就好。”
李鱼心道:“三月两月?我哪有那么多时间,争取一个月内,把勾栏院那班人安排妥当,我就得远走高飞了。”
甩手大掌柜乔向荣说完这番话,点点头道:“得嘞,我那儿杂务太多,就不多耽搁了,这是你的地盘儿,你跟手下兄弟们亲热亲热吧,我走啦!”
除了李鱼—愕,其他众人都习以为常似的拱手轰然一声:“送乔大梁!”
李鱼忙不迭要送出去,乔向荣摆摆手:“你们聊你们的。”便一步三摇,跟只鸭子似的晃悠了出去。
此时,道德坊勾栏园“遗址”处,深深和静静两位姑娘正站在康班主面前,刘云涛和华林站在康班主左右。后边都是勾栏院那些无家可归的伎人。
深深和静静刚把李鱼的安排跟他们说完,康班主两眼发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过了半晌,突然狠狠一记耳光扇在自己脸上:“我错了!我这双老眼,真是瞎了啊!怎么就会怀疑了李家郎君,李郎君义气千秋,我不该误会了人家呀。”
康班主说着,已是老泪纵横。